第158頁
雙方都說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樣的情緒,松問童醒得早,那時國運尚未起卦,但他重傷在身神志不清,幾乎是袖手坐視了整件事的發生,烏子虛就更別提了,逼著木葛生起卦磕命,少不了烏氏的一份。 歸根結底,木葛生之所以走這一步下下之策,是為了救他們的命。 松問童下了狠手,一架打完,烏子虛剛能下地就又躺回了床上,直到現在還渾身是傷。他吐出一口煙,因為傷口太痛,不得不用鴉片止疼。 蓬萊有的是靈丹妙藥,但他們誰都不愿再用蓬萊的東西。 烏子虛仰頭看著天空,從內心深處到皮rou筋骨,到處都是慘烈的疼,而神經已經近乎麻木。 剖心之痛,抽筋拔骨。 最后是松問童先開了口:“該說的都說完了,如今也沒他媽什么可說的了,人已經死了,天算子不入輪回,就算把酆都掀了也找不回來?!?/br> “烏氏所作所為,我難辭其咎?!睘踝犹搰@了口氣,“之后你要殺要剮,我決不阻攔?!?/br> “老四之死歸根結底,是我們太窩囊,拖了他的后腿?!彼蓡柾淅涞溃骸八廊瞬还苌砗笫?,活人要討生前債,蓬萊和烏氏乘人之危,這筆賬遲早要還?!?/br> “但不是現在?!?/br> 烏子虛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看來你已經有了計劃?!?/br> 他們二人雖是諸子,但墨家勢單力薄,烏氏之前所作所為,明顯也并未把他這個無常子放在眼里,至少不懼怕他事后問責。膽大包天至此,指不定背地里和閻羅十殿達成過什么協議。 從如今的形勢來看,他們寡不敵眾。 反觀蓬萊,樹大根深,無論他們想做什么,只靠一把舐紅刀和一只姑妄煙桿,根本不可能。 松問童把舐紅刀插回刀鞘,“老四起卦算國運之前,曾經來見過我一面,那時我有傷在身,意識不太清醒,他交代了我一些事,大概都還記得?!?/br> 烏子虛神色一凝,“他說了什么?” “很多事,其中有一步是接下來怎么辦?!彼蓡柾溃骸拔覀內ブ旒??!?/br> 朱家是朱雀后裔,乃盛世祥瑞,亂世避而不出,隱居在昆侖乘雀臺。朱白之和烏孽有交情,少主朱飲宵又是他們的同窗,更重要的是,在蓬萊和陰陽家主張算國運時,朱家始終未曾表態。 確實是眼下最好的去處。 烏子虛思索片刻,點了點頭,“什么時候出發?” “越快越好?!彼蓡柾溃骸艾F在就差最后一件事沒辦?!?/br> “什么事?” “柴束薪是不是還在天壇上站著?” 當初木葛生在天壇起卦,以四十九枚山鬼花錢為媒,卜算國運。 七日后卦象現世,天算子歿。 從木葛生開始起卦到他去世后的現在,整整過去了一個月,柴束薪始終站在天壇上,一步未動。 “我昨天去勸他,勸不下來?!闭f起這個,烏子虛嘆了口氣,“我倒是沒發現,他脾氣居然這么擰?!?/br> “他不是脾氣擰,他是他媽的有點瘋了?!彼蓡柾櫫税櫭?,“他還打算在那站多久,打算熬死自己給老四陪葬嗎?” “藥家是凡人傳承,rou|體凡胎,他這么站下去確實會熬不住,得想個辦法把他弄下來?!睘踝犹撍妓髌?,道:“要不你去和他打一架?” “我不和瘋子打架?!彼蓡柾尤痪芙^了,“現在去招惹他,等于找他拼命?!?/br> 烏子虛顯然沒料到事情會到這一步,“那怎么辦?” “老四給他留了點東西,在我這里?!彼蓡柾鹕淼溃骸翱赡軙杏??!?/br> 第66章 天壇。 木葛生看著不遠處的身影,長長地嘆了口氣。 當年他起卦算國運,曾顧慮良多,如果說松問童是最讓他放心的人,那么柴束薪就是讓他最放心不下的那一個。 松問童能拼上一條性命幫他迎戰陰兵,也會在自己死后最快地走出來。一如不會生銹的鋒利刀刃,清醒透徹,從不蹉跎。 而柴束薪恰恰相反,這人心太重,看似不著一物,實則執念叢生。 木葛生死前想過,柴束薪肯幫自己,那么必然是要一條道走到黑,如今創業未半中道崩殂,這人肯定氣瘋了,指不定會把自己的骨灰揚到河里泄憤。 不過按照天算一脈的傳統,天算子死后,必須滿一百天才可火化,他就算想揚了自己,也得等一百天過后。都是成年人,一百天的冷靜期夠長了,要是這人過了一百天還是放不下,那就隨他去吧。 不過他是真沒料到這人居然這么擰,直接在天壇上站了整整一個月,守著自己的尸體寸步不動。木葛生在幻境里看著都尷尬,巴不得能直接對老二說你們快把我燒了吧,他再這么守下去,就不是恨我,而是兒子給老子守孝了。 不過整整一月滴水未進,二十四孝也不帶他這么感天動地。大清亡了多少年了,哀家不需要陪葬,趕快跪安吧。 松問童走上天壇,抱著一個匣子。 柴束薪背對著他,紋絲不動,一只手扶在棺槨上,里面是一襲白衣的木葛生。 天算子死后除非火化,尸身不腐,面容一如生前。 松問童開門見山:“我不是來勸你的,你要在這守寡沒人攔著,但我和老三馬上就要走了,去昆侖乘雀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