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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十年,王朝傾覆,天算子離世,莫傾杯繼承山鬼花錢。 他找了一座山清水秀的古城,城外有山,山上有寺,這里曾是小沙彌成為天算子前的出家之地。他在寺里買了塊地,找墨子蓋了座園子,又在園子里種下許多銀杏。 園子落成那一日,蓬萊送來一車木材,負責押運的弟子說,這是掌門當年繼任時吩咐的,若新任天算子繼位,便送去一座涼亭。 莫傾杯問對方,知不知道這座亭子的來歷。 弟子愣了愣,回憶片刻后道:掌門繼位之時,曾斷去心骨,剔骨時引起天劫,驚雷落在山巔,引起大火,燒毀了半座劍閣。 說著弟子撓了撓頭。那時門中許多人前去救火,卻發現劍閣中并非如傳說所言,藏有絕世名劍,反而放著許多書卷。 這間涼亭也是在那時被燒的,好在所用木材珍貴,并未焚毀,只留下了火痕。弟子說著打量天算子的眼色,他也不明白掌門為什么會這么吩咐,蓬萊珍寶何其多,卻偏偏送來一座破亭子。 但掌門當初囑托之時,神色極為鄭重:即使今后我忘了這件事,不必多問,一定要把亭子送到。 只見輪椅上的天算子笑了笑,輕聲道:多謝。 銀杏書齋成立的第二年,莫傾杯在山林中撿到一名孤兒,取名林眷生。 再后來,墨子去世,其子年幼,托付給莫傾杯代為照管。同年,藥家少主入書齋開蒙。 又過了兩年,無常子去世,生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將獨子送入銀杏書齋讀書。 再三年,莫傾杯難得下山,用一根冰糖葫蘆拐了一個小孩。 莫傾杯掌管天算子之位二十四載,是歷代中最短壽者。 去世之時,諸子祭奠,長生子未至。 兩人再未相見。 幻境中的場景瞬息萬變,稍縱即逝,最后所有的畫面凝固,像一幅漫長的畫卷。 木葛生行走其中,如觀花走馬,他難得沉默,緩緩飲盡了杯中酒。 心緒紛繁,最后化為一聲長嘆:“我眼里的師父,其實是個用風骨照亮寒夜的人?!?/br> “如今看來,他只是把自己的后半生活成了畫不成的當年?!?/br> 無人應答,木葛生回頭一看,“三九天?” 四周空空蕩蕩,柴束薪不知何時竟消失無蹤。 他眨了眨眼,心說自己是不是喝多了。 突然有嗓音從幻境中傳出,曼聲長吟:“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br> 木葛生動作一頓,“誰?” “你應該認識我的聲音?!睂Ψ叫α似饋?,“聽了這么久,還不熟悉?” 一道身影從幻境深處走來,身披袈裟,一手端著瓷碗,一手五指并攏,舉至胸前。 小沙彌看著木葛生,微微一笑,“不肖孽徒,還不叫一聲師祖?” 木葛生愣了愣,隨即扭頭就走,“看來我是真的喝多了?!?/br> “慢著慢著!”小沙彌腿短,一個在前面走一個在后面追,“孽徒!聽為師把話說完!” “不聽不聽和尚念經!”木葛生拔腿狂奔,果斷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以天算一脈的德行做派,接下來準沒好事!” 話雖這么說,以木葛生的眼力,還不至于被眼前的幻境騙住,而除此之外只有一個可能性——對方確實是上上代天算子。 “我給你錢!”對方舉起一枚銅板,居然是山鬼花錢,“要不要?” 木葛生腳步一頓。 “買一贈一!里面還有你要找的記憶!”小沙彌在不遠處蹦跶,“只要你聽我說兩句,我就把它給你!” 木葛生扭過頭,瞇眼打量著對方手中的銅錢,“這東西為什么會在你這兒?” “你死后山鬼花錢四散,其中一枚被墨子保管,最后存入蜃樓?!睂Ψ奖嫩Q累了,喘氣道:“都是百歲老人,能坐下來和和氣氣喝杯茶嗎?” 木葛生想了想,勉為其難道:“那行吧?!彼哌^來蹲下身,和對方平視,“您究竟有什么事?” 對方踮起腳,先將木葛生上下打量一番,最后評價道:“徒孫,不是我說,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落魄?!?/br> 木葛生低頭讓對方揉了揉腦袋,“您這話什么意思?” “記憶不全,rou身已毀,你如今能站在這里,應該是有人把你的魂魄強行留在人間?!毙∩硰浧^頭,“看你身上這股味兒,是藥家的手筆?” “差不多吧?!蹦靖鹕粫r間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話說您是怎么出現在這里的?這個幻境是您留下的?” “你可以這么想,這份記憶雖是傾杯的,但也有我一份?!?/br> “那您有何貴干?” “這是一個口信?!毙∩硰浶Σ[瞇道:“但落實起來可能更麻煩一些?!?/br> “咱們這樣說話太累,您就別賣關子了,都是天算子,誰也騙不了誰?!蹦靖鹕煜ぷ约议T派的套路,不吃對方這一套,“直說吧,您留這么個幻境在這里,肯定不是為了曝光師父當年黑歷史的,到底有什么事?” “這要從很久之前說起了?!毙∩硰洆狭藫项^皮,道:“當年我去世之前,算過一卦,算的是七家命脈?!?/br> “或者說,是諸子七家的禍根?!毙∩硰泧@了口氣,“當年天下大亂,我死不安穩,想看看自家徒弟還要在亂世里熬多久,算國運太磕命了,就算了個簡單點的,卜了一卦七家命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