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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太了解這種人了。 這會兒不求,必然在謀圖更大的。 果然,兄弟倆私下商量了幾日,后來找到五爺,說想讓他給日本人唱兩出。 “想必五爺也聽過大東亞共榮的理念,太君是很有誠意的,千里迢迢跑到咱們這兒來做事,多么感人肺腑!” “我的上司,小田隊長是個極其仰慕中國文化的人,來了之后,特意參觀了許多文物,大為贊嘆。早前兒沒能聽到梅先生的戲,他就深感遺憾,如今可不能再錯過啦……” 這是要讓自己給日本人唱戲呀! 五爺當場拉了臉,拂袖而去。 焦家兄弟惱了一回,私下又找了許多人做說客,到底不管用…… 他們私底下發了狠,決定要是實在說不通,一定要給花門點顏色瞧瞧。 梅先生名氣大,海內外都有他的鐵桿粉絲,其中不乏位高權重者,所以他自己不想唱,日本人還真沒什么法子。 但這位五爺就不同了。 不過是個小小蓉城里的角兒,放在外面略有點名氣罷了,也沒什么有本事的靠山,弄他還不跟玩似的?! 若不殺雞儆猴,他們還有什么臉面,太君還有什么臉面? 貓貓狗狗都要騎到他們頭上拉屎撒尿啦! 老大臉上泛了紅,涌出一點類似惱羞成怒的情緒來,擱在桌邊的拳頭也緊了緊。 但他很快調整好,又用那副一直以來的憨厚神色慢慢道:“我倒是想,可惜人家不稀罕?!?/br> “你!” 五爺蹭的站起來,氣得眼睛都直了。 良久,他怒極反笑,“好好好,我今兒算是瞧明白你了,我替我爹不值,替二哥三哥不值!” 聽他提到二爺三爺,老大驟然變色。 他像夾到尾巴的貓似的從凳子上彈起來,先撲到窗邊往下看了看,然后才躡手躡腳走回來,壓低聲音拼命道: “你瘋啦!這個時候還敢提他們!不知道現在日本人滿大街的抓□□余孽嗎?” 有人說南邊的秦家通共,所以在上次舉行宴會時和赴宴的鬼子高官們同歸于盡了。 也有人說,是□□潛入想要伏擊日本人,結果不小心暴露,鬧得不可收拾…… 但無論如何,因為二爺三爺之前就和秦家往來甚密,如今又下落不明,連帶著整個花門也成了重點監視對象。 打從前幾天開始,戲園附近就潛伏了特務和鬼子兵,五爺他們幾個重要角色,走到哪都有人跟著,根本出不了城了。 五爺滿面嘲諷,“你不配提他們?!?/br> 說完,抬腳就往外走。 “老五!” “你唱戲人家不稀罕,”五爺手按在門把手上,頭也不回的譏諷道,“但沒準若想去做狗的話,人家也不缺那條狗鏈子!” “你!” 老大又羞又氣,拍案而起。 一開門,五爺就發現外面走廊上挨挨擠擠站滿了人,見他出來,都齊刷刷望過來。 五爺冷著臉道:“怎么,你們也想給日本人唱戲?” 五爺生得俊俏,待人也和氣,素日大家都不大怕他。 可今兒才發現,這人壓著一腔怒火時,兩只眼睛幾乎要迸出火星子來,竟也十分怕人。 竟叫人,竟叫人不敢直視了。 眾人忽地低下頭去。 五爺嗤笑幾聲,抬腿要走。 “五爺……” 后頭不知誰小聲說了句,“老話說的好,胳膊擰不過大腿,咱們哪兒能跟日本人硬頂呢?” 一石激起千層浪。 話音未落,眾人便紛紛附和起來,七嘴八舌道: “是呀,軍隊都打不過日本人呢……” “得罪了他們,咱們還能有好日子過?” “說的是呀,咱們好不容易在蓉城過兩年安生日子,難不成也跟那些難民似的,四處逃荒去?” “我可不樂意……” “還有什么想不開的,放著好日子不過圖什么呀?聽說那些日本人也不全是壞種,到了那些地方,還給老人發白米,給孩子發糖呢。要是咱們能把他們哄順心了,一高興了,少造殺孽,不也是積德行善的事嗎?” “就是就是……” 聽著背后傳來的這些話,五爺一顆心漸漸墜了下去,像掉進冰窟窿似的,一點點變涼。 戲班子的成員要么是父親生前在世時收留的街頭棄兒,要么是家里窮,養活不起,賣進來的,父親一直都待他們很好。 雖不敢說視若己出,可當真是比尋常普通人家的父親還要盡職盡責。 后來父親去了,自己成了新任班主,自認也算仁至義盡,從沒對不起誰過。 可如今?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些人竟成了貪生怕死的軟骨頭? 又或者,他們一直如此,只是從沒有機會表露出來。 現在給人家三言兩語一嚇,就慫了。 五爺不明白有什么好怕的。 二哥,三哥做的事情那樣兇險,不也是義無反顧的去了嗎? 左不過就是一死嘛! 好歹活的像個人樣。 總比窩窩囊囊給日本鬼子當狗強。 日本人多兇殘吶,在這之前,中國人惹過他們嗎? 無仇無怨,可還不是進來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 這會兒他們略說兩句好話,你就聽了信了怕了,殊不知,那人皮下面藏著狼子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