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
“殿下殺韓傳軍、殺田允恩、懲治段寶齋……已有此種真意。已在軍中立信立威,未來統帥數十萬兵馬,更是要遵循道、法二則,則人心皆向,殿下靖難必成?!?/br> “必成……”趙淵看他,“你去北山的時候,我一個人在開平,就在曾經的肅王府中游蕩。我在想,似乎從離開家去往順天府的那一刻開始起,便沒有什么特別好的事情發生。想回家,無家可歸;想安穩,謁陵大亂;入寧夏,寧夏滿目瘡痍……我一個人在開平,害怕你回不來,害怕北山之役贏不了。我這樣軟弱的人,真的能靖難成功嗎?這一切,真的會好起來嗎?” 謝太初親吻他發絲:“會好的?!?/br> 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 最艱難、最掙扎的日子已經過去,失去的都會回來,遺憾的皆會彌補。 往下而去,定全是紛至沓來的好消息。 * 他們離開白海子往寧夏而去。 趙淵回頭去看隱匿在山海中的開平——其實并看不見。 可是隱隱仿佛還能瞧見。 瞧見那焦黑的城墻,倒塌的石獅,枯枝橫陳的石榴樹…… “下一次再回來,與我一起親手種下一棵新樹?!壁w淵騎著大黑對車內的謝太初道。 此時凝善道長靠在軟枕上,陽光從窗紗外鉆進來,鋪灑在錦被上。 他放下手中的軍情呈報,安靜了好一會兒。 然后他說:“好,待再來開平時,一起種樹?!?/br> 第66章 逢魔時刻(二合一) 京城,沈逐私宅。 吏部尚書段至在聚客堂中來回踱步,旁邊小幾上仆役送上來的那碗茶已經涼了,可是沈逐依舊沒有出現。 又過片刻,天色已有些暗淡了,才聽見后堂傳來腳步聲。段至停下來朝屏風后看去,很快的,沈逐便從后堂而來。 “段大人?!?/br> 沈逐今日只穿了居家的寬大道袍,未佩戴首服,頭發盤起,用網巾固定。少了平日里的肅殺之氣,多了兩分散漫。 他才剛開了個口,段至已經兩步上去,抱拳作揖道:“沈大人救我!” 沈逐沉靜瞧他。 段至焦急,又上前一步,一鞠到底:“求沈大人救我?!?/br> 沈逐緩緩走了兩步,在主位上坐下,又讓人換了冷茶,這才開口問:“大冢宰乃是朝廷勾股之臣,沈某不過是鎮撫司錦衣衛,不知道是何事需要大冢宰來我府上求助?” “沈大人明知故問?!?/br> “真心求問?!?/br> 段至思考了片刻,開口道:“韓傳軍兵敗舊開平北山的事,大人應知?!?/br> 沈逐拿起茶水來瞥了撇茶沫:“五日前六百里軍情入京,內閣協同兵部直呈養心殿,下午便由六科廊將軍情抄送了各部衙門。我北鎮撫司又怎么可能不知?!?/br> 段至苦笑:“大人既知此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韓傳軍死后,先鋒部隊兵敗如山倒,田允恩被擒拿,段寶齋大敵當前主動投敵?!?/br> “軍情里說的明白。段大人可是擔心段家兒郎?” “我擔心這禽獸不如的東西作甚!”段至道,“他臨陣投降,犯下軍律重罪,我恨不得沒生出來過這般的孽畜。此等不忠不孝,無父無君之徒,不是我的孩兒?!?/br> 說到這里,段至又抱拳作揖。 “段寶齋陣前投遞之事,按律要株連我段家,可我段家上下千人皆要為這畜生牽連受苦。思來想去,唯有來求沈大人發發慈悲,想想辦法。求沈大人救我!” “我所困惑也正是此事。我不過北鎮撫司鎮撫使,只管刑獄,其他愛莫能助。真要求救命的辦法,應該去司禮監找舒掌印才對?!?/br> “大人難道不清楚?自寧夏之事后,皇帝那邊對老祖宗舒梁態度便若即若離,頗有些怨懟的意思。最近韓傳軍失利,折損數萬精兵,這悶氣無處發泄怕是也要算在舒梁頭上。我此時還托舒掌印去求皇上開恩,豈非正好撞上了槍口?”段至說完這話,笑了笑,小心翼翼道,“我聽聞沈大人與養心殿掌殿的雙林公公交好……” 他話說到這里,沈逐抬頭冷眼看他,不咸不淡道:“大人消息倒是靈通?!?/br> 段至笑了笑,繼續道:“雙林公公又是嚴大龍的干兒子。如今皇上倚重嚴掌印,要求法外開門,也怕是只有嚴掌印說得動皇帝了。故而還請沈大人幫我美言幾句,拉上這門關系?!?/br> 段至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錦囊,雙手放在了小幾上,發出“啪嗒”的一聲輕響。 “此乃先行的謝禮,若我段家能免除這滅頂之災,未來必有重謝。當然,嚴掌印及雙林公公處的厚禮我亦準備好了,定不辜負期望?!?/br> 沈逐只端著茶碗撇茶,沒再多說什么。 段至知道目的已經達到,抱拳道:“那我便回家等待好消息了。告辭?!?/br> 待仆役送走了段至,沈逐才放下茶杯,拿起手邊的那個錦囊,拆開繩線,倒出了一顆碩大的東珠。 珠子流光溢彩,周身找不到一點瑕疵,在沈逐手心滾動,竟讓人覺得沉甸甸。 沈逐捏著珠子站起來,轉身從后堂入了內院。 他從回廊中穿梭而過,直到一個偏僻小院出現在眼前,推門而入,精致小巧的花園顯出幾分眼熟——正是之前那次嚴大龍秘訪,安置了皇太孫趙浚的院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