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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淵想起了狄英,也想起了在張亮堡的日子。 他肩膀松弛了下來,笑道:“她還未有婚配,只是極有主見。若你不能讓她喜愛,誰也沒有辦法?!?/br>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少年人的情愫像是紅柳樹般樸素又直接,什么也沒辦法澆滅燃燒起來的萌芽。 聽了這話,陶少川興高采烈起來,扔了梳子跑出去,一路嚷嚷:“哥!殿下沒說不行!” 趙淵的頭發才梳到一半,發髻還沒起來。 他自己抬手對著銅鏡擺弄了一下,無奈確實需要技巧,越弄越亂。正著急的時候,手被人握住,然后長發被人接了過去,銅鏡里出現了謝太初的身影。 謝太初在他身后,只幾下便將頭發梳理得服帖,成了發髻,又戴上網巾,帶上折檐帽。仔細給他系好了折檐帽上的盤扣。 “他早晨自告奮勇要來服侍殿下起床,原來是為了這個?!敝x太初說著,端了碗rou粥放在桌上,“殿下用些早飯吧?!?/br> 趙淵拿起碗來喝了一口,粥米軟爛,rou香濃郁,卻沒什么羊腥味。不消說是謝太初仔細做的。 “來了陰山也二十日了,總在這里也不是個辦法,總有彈盡糧絕的一日?!壁w淵放下碗說。 “粥要乘熱喝?!敝x太初敲了敲桌子。 趙淵嘆了口氣,無奈又捧起粥來喝著。 謝太初安靜瞧著他把一碗粥都飲盡,這才開口道:“蕭絳來了?!?/br> 趙淵一怔,喜道:“他來得好,人在何處?” “已經在帳外等候?!?/br> 話音未落,趙淵已經放下碗起身,連靴也顧不得換,疾步出了大帳,外面空地上已變了模樣,用草簾子搭了一個四面通風的大棚。 大棚中央是一個地形沙盤。 蕭絳正在沙盤前與闞玉鳳聊著什么,聽見動靜回頭去看,就見趙淵穿木屐奔過來。 蕭絳連忙抱拳跪地:“拜見郡王爺?!?/br> 他膝蓋還未到底,便被趙淵托著站起來。 “免禮?!壁w淵笑著問他,“你怎么來了?” “本來總兵說要我官復原職,重新做寧夏副總兵,沒想到京城圣旨說我拋下玉泉營是擅離職守,要抓我回順天府問罪。干脆就帶著玉泉營里三千人馬,跑出關,投奔您來了?!笔捊{說,“聽玉鳳說您昨兒個大婚,還未曾賀殿下與道長新婚之喜?!?/br> “你來了,便是最大的賀禮?!?/br> 蕭絳倒有點忐忑,“就是想著寧夏十萬兵還得吃飯,沒怎么動玉泉營的軍糧。一路來陰山,帶著的糧草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三千人馬,一天張嘴吃飯,消耗的不是一星半點兒。怕不是賀禮倒成了拖累了?!?/br> 闞玉鳳笑起來:“蕭絳哥,別發愁。剛就和你說了,實在不行落草為寇當響馬去,也不能讓玉泉營的兄弟們餓著?!?/br> 蕭絳不答他這話,只看趙淵:“殿下要留,我們就留。殿下若覺得拖累,我們就走?!?/br> 趙淵握著他雙手道:“剛我說了,你能來就是最好的新婚賀禮。你不能走?!?/br> 蕭絳的心終于是安定了一些。 他以為真跟傳聞一樣,圣旨下了要他官復原職,可沒料到竟然并不論功行賞。跟著他出生入死在靈州走了一遭的將士們活下來的也只有一半,死去的人連撫恤的銀子都不肯發。 一干眾人是徹底心寒了,起了兵變。索性半夜便殺了御史,帶著人馬出了玉泉營。 出鎮北關來投奔趙淵還是步項明力薦的路子,說是趙淵是亂世明主,早些來投奔,未來更能謀求大任。 他見過謝太初勇猛,趙淵的機智敏銳。然而真要改換門庭,確實忐忑??扇肓藸I地,這營地順黃河而建,期內整潔、錯落有致。軍士進出井井有條。便已經放心了一半。 更有闞玉鳳熱情招待,趙淵跣足而迎,蕭絳的心已經全然放下了。 他眼眶紅了,抱拳跪地。身后跟著的十來個兵頭也都跪地。 “從今往后,誓死追隨殿下?!币桓扇诉凳椎?。 * 闞玉鳳便安排了軍備官隨著玉泉營千總石貫去清點人馬,并編隊扎寨。 趙淵站在東側,他身邊是謝太初。蕭絳、闞玉鳳、陶少川等十余核心將領站立兩側,聚攏在沙盤四周。 趙淵左右打量了下,又看向謝太初。 “諸位可知,我接下來要做什么?”趙淵問。 “知道?!标R玉鳳說,“離開甘州的時候,王爺便交代過?!?/br> 趙淵點頭:“雖有斷言寧王定命,趙戟先殺太子宗親,又挾天子以令天下,是謀逆亂臣。他若能給眾生定命,這樣的命途定是末路窮途?!?/br> “殿下所言極是?!敝x太初說。 “百姓疾苦未解分毫、官宦權貴只想著私利。若寧王給天下的是這樣的命,百姓不受,我亦不受?!?/br> “對!”眾人應道。 “自古賢者為主,我雖褫奪封號,卻還是趙氏宗親,血脈正宗,名正言順。如今與傾星閣入仕之人成親,窺天道知天命,更是舍我其誰?!壁w淵道。 “我欲起兵靖難。奪皇位,救蒼生,挽大端于頹勢之中,成就千秋傳頌之偉業,屆時加官進爵、蔭庇后代。爾等可愿追隨?” 眾人隱隱便曾知道這個消息。 如今被趙淵擲地有聲地說出來,更皆知,如今這一聚,再無回頭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