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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淵笑了笑,垂下頭,看杯中那杯已經濾過茶沫的溫茶水。 將心頭的涌動壓了下去。 “英子想讀書。她爺爺年紀大了,只教了些字句,再多的也不會,我琢磨著若最近去寧夏鎮,可以買些書來,我給她講課?!?/br> “好,我記下了。需要買什么?” “《詩經》《論語》便足夠?!壁w淵頓了頓,“其實我亦想請真人指點我一二?!?/br> “哪方面?” “關于韃靼人未來之趨勢,寧夏和關中的危機,我這幾日思前想后,寢食難安、夙夜難寐?!壁w淵道,“我在郡王府時,閑暇無聊,囫圇吞棗看了不少兵書打發時間,如今只覺得束手無策?!?/br> 謝太初沉思片刻,入內端了一套圍棋盤而出,放在小幾上。 “真人要與我手談?” “殿下請先?!敝x太初道。 趙淵不明所以,從棋盒中夾白子在手。 白玉做的棋子打磨圓潤,已是進寶齋送過來的精品。 久違的冰涼感,在他掌心滾動。 他看著棋盤,怔忡了一會兒,遂執二白子于座子上。隨后謝太初亦執黑子放于座子?!咀?】 趙淵酷愛圍棋,在京城十年,師承李國手,棋藝超群。自不懼于謝太初。 隨著落子聲響起。 縱橫之間便已開始引兵布陣。 初時,謝太初行棋畏縮,似猶豫不定,豪不見章法。趙淵卻并不放松警惕,不動神色、行棋穩健。方圓間黑白幾乎屢屢擦肩而過。 中程,黑棋剛才所有布陣竟成燎原之勢,隱隱拉鋸開來,抵擋住白棋大軍壓境。趙淵不動聲色,白棋順著黑棋的意思,繼續輕敵深入。 到末端,黑棋成左上盤渡,右下突刺,與白棋層層纏繞,互相糾葛,棋盤之上瞬間反轉。 黑棋后發先制,以少勝多,以弱勝強。 趙淵靈光一現,抬頭問謝太初:“這是赤壁之戰!” “正是?!?/br> 謝太初以對弈的方法,重現赤壁之戰。 “當年曹cao率二十萬大軍揮師長江,氣勢洶洶。此為初時之姿?!敝x太初道,“后劉孫聯軍結盟,三萬駐兵于夏口,又設巧計引魏國船只連環,此為中程。最后火燒赤壁,大敗魏軍,此為結局?!?/br> “殿下好讀書,并不挑剔。只是擔憂紙上談兵。對弈本就演化自先古沙盤地圖之中。以棋盤為天地,以黑白為敵手。自可推演戰局走向,融會貫通?!?/br> 謝太初說完,趙淵欣喜:“我竟不曾仔細想過,還有此等妙用?!?/br> 他說罷低頭再去研究那棋盤上的戰局。 從謝太初的角度看去。盤腿坐在躺椅上正低頭認真端詳棋局的樂安郡王,恬靜溫和,還有幾分在京城時養尊處優的雍容。 他挺翹的鼻子,如今只能看見一個圓潤的鼻尖,顯得有些質樸得可愛。 纖長睫毛在他臉頰上落下了一個小小的陰影,微微扇著,飛入他的心房。 謝太初內心有什么東西又要瘋長。 他嘆息一聲:“我輸了?!?/br> 趙淵詫異:“黑子形勢一片大好,何以認輸?” “我不善棋,前面這百手不過是復原赤壁之戰,還有所可依。后面再下,我必敗于殿下。想必殿下也算得出來?!?/br> “是。只需再十五手?!壁w淵說。 謝太初站起來,看看天色,感慨道:“殿下行棋之時,處世不驚、臨危不亂、深不可測,棋路大開大合,我自嘆弗如?!?/br> 一局終了,日頭都西斜。 夕陽仿佛不肯離去,順著西邊的云彩,將晚霞鋪開在整個天上。 治療腿疾的藥熱好了,謝太初端過來,見他仔細喝下,然后趙淵終于忍不住皺眉嘟囔了兩句。 “藥真苦?!?/br> 也就這個時候,他還留存了兩分郡王金貴氣質。 謝太初笑笑,從炭灰中扒拉出那兩個烤好了熱氣騰騰的土豆,乘熱去皮,又從廚房找了些白糖,沾了喂趙淵吃了一口。 甜甜的土豆,終于將嘴里的苦味緩解。 他大約是真有些餓了,又就著謝太初的手吃了一口,感慨道:“以前在京城這樣的吃食只能算是宴間點綴,淺嘗兩口,就去吃了別的。也不會多看一眼?!?/br> 謝太初始終帶著些笑意瞧他,問:“如今呢?” “管飽舒坦,比喝粥強?!?/br> 謝太初已撐著躺椅負手湊過來,自上而下瞧他。 “真人作甚?”趙淵問。 “殿下可還記得之前的諾言?!敝x太初見他面露困惑,在他耳邊低聲道,“殿下……要用自己來換……” 他話音未落,趙淵臉色頓時通紅了。 “真人,等——” 話音未落,謝太初便啄了他嘴唇一下,瞧他局促的樣子,并不罷休,低頭又吻,這一次直攻城略地,在他口腔中肆意吮吸。 趙淵欲要逃走,剛一推他,便被摟住了腰,被壓在了躺椅上,兩人貼合的極近,根本無法閃躲。他已經羞得滿臉通紅,可謝太初還不慌不忙,細細品味于唇齒之間,絲毫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時間被拉長了。 這個本來只是促狹之吻變了意味。 開始是逗弄,后來逗弄的人反而被拉了下去,理智早就拋卻九霄云外。謝太初便肆意妄為起來,青天白日,柴門大開,隨時有人路過,他已伸手入趙淵衣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