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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這位軍師先生,還有些太過寡淡了。 他指的是氣味。 果不其然,馮漢廣聽了周烈文這話,根本容不得姚十三那雛貓兒似的手勁兒拽得住,輕而易舉就被馮漢廣扽到身后,抬腿狠狠一腳踹在周烈文正心! 小將軍軍靴尖頭包鐵,就算周烈文胸口護甲措不及防也是被“咚“一聲踹得跌坐在地。純鐵硬碰可是內傷,頓時胸前跟走水似的火辣辣灼痛,喉間陣陣血味上涌,痛苦撐在地上猛咳起來,每抽吸一次都是鉆心的疼,大概是斷了幾根肋骨。這鐵骨錚錚的漢子忍不住面露猙獰痛意,半條命直差點被他踹掉! 然而馮漢廣依舊不依不饒揮刀直下,周烈文心驚之際簌地合眼,卻是一陣厲風貼面而過,再睜眼時長刀緊貼鼻尖深插進地面盈尺之深,兵刃寒意直逼臉面,刀面清晰可見自己略顯惶恐的面容。 “周烈文,你別以為我真舍不得殺你?!?/br> 馮漢廣一手撐刀,俯身附到周烈文耳邊,狠意自牙縫中擠壓而出。聲音不大,只夠兩人聽得清:“我爹的,你爹的仇,都是誰報的!不會才過了幾個春秋就忘了干凈吧?到這時翻臉不認人,你看我們倆誰才像畜生,誰不是人!平時看不慣就算了,我也放你離開這是非之地不相往來,究竟還有哪點不和你心意非要這大庭廣眾的惡語相對?周烈文,我對你早已是仁至義盡,若有下次,莫怪我刀劍無眼!” “來人!送周協領回府!” 馮漢廣提手拔刀,無情回身搭上姚十三肩側往回處帶。鐵靴踏在地上,每走一步都是硬朗冰冷健聲,每一步,都深深倒刻在還在掙扎喘息的周烈文垂目之中。 身后兩位陪行士兵急忙上前攙扶起他們重傷的協領,戰戰兢兢向外走。周烈文好不容易才站起身來,卻在行了十幾步之后,憤然掙開兩人回身運丹田之氣般,帶著絕望不忿大吼道,“大哥!叔父何時叫你報過仇!他明明只托付這益州軍給你叫你遠離朝堂護擁百姓!那姚十三做的那些事叫復仇嗎!那是造孽?。?!” 馮漢廣腳下略顯滯澀,也依舊是咬緊牙根,沒有再回頭。 “快送他滾蛋!沒我的命令,再不許踏入總鎮府半步!” 第56章 大蛇 馮漢廣側目看著姚十三朝他無辜聳肩,勉強擠出個費力的笑容來,也不知心底升出的情感是心疼還是抱歉。他替他將這世間臟活惡事都做盡,到頭來還要被拿這最講不出口的身世嚼舌,總覺得是負了他。 “你們幾個也送軍師回去。這兒我自己來就好?!?/br> 宴席進行到一半,突然出的這檔子事雖是誤了眾人食欲,但也不能說就不辦了。佳賞客套的環節也少不了,反正除卻殺人斷頭這種觸目驚心的事兒稍有不適,其他什么爭吵鬧事的,眾人眼中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反而能成個私下無聊時偷談議論的話茬,倒都還是看得饒有趣味。 論功行賞頗為無聊,顧望舒只是在一旁看著,偶然舉杯喝上些佳釀。倒是待到為官者互道新年賀詞的階段,沒了伶牙俐齒的姚十三陪在旁身邊,馮漢廣一個人應著確實有些辛苦。 富賈商戶每年總會趁此機會往總鎮府送上些珍禮貴器,表面上說著辛苦將軍拖維護一方和平才能有大家今日成就,背地的意思還都不是巴結趨奉,求個心安。 陳氏布行的良布百匹,為總鎮府上下免費裁剪四季衣物;李記鐵坊獻精鐵百擔,為益州軍無償打造奇兵異器;鄒氏木坊,久川船戶,安定錢莊……上到車船馬轎,下到廚余瑣碎,無一不被百姓支持著。 總鎮府立著規矩不收百姓錢財賄物,大家便只能用這些法子表達心意。 高德在一旁看著,他雖不是羨慕什么奇珍財寶的,但一想到自己府上送的那些零星物什,還是會覺得自己在這益州地界真的就只是個徒有虛名的知州罷了,哪怕權責分明并未被奪去半分,但在這益州人民心中不抵總鎮府半分。 這場簡約大氣不算盛大的宴事持續到黃昏天陰,才算完了。賓客互道關心,顧長卿這段日子在益州城內還算累計了不少名聲,特別是蛇妖之戰后,不少百姓都能認得出這位英勇強大的道長,再加上他與馮小將軍走得近,自然被不少人圍著阿諛奉承。 顧望舒在人群外挑著花生粒探頭瞧熱鬧,他知道顧長卿最不擅長應付這些,看著他那副局促模樣還有些想笑,便挽著胳膊,將傘插在臂彎里瞇眼偷笑。 眼瞧人群逐漸散去,顧長卿方能喘口氣應付著往出走。顧望舒這會兒才看清原來隨行他的不只宋遠一個,還有一位從未見過的俊俏公子。 那公子看似并非中原人面相,鼻翼處鑲顆細銀珠子熠熠發光,下唇間也穿了個添魅氣的素色銀環。細眼上挑眉目波瀾多情,鼻梁精致挺立五官分明,皮膚柔膩似玉,加之身上還不時傳來異香,絕對是一張足夠討滿城小女子歡心的浪蕩紈绔子弟臉。 他顧長卿什么時候都交上朋友了?怎還是個這種人? 確實曾聽師父提起過顧長卿出身并非漢人,且從他那高大闊骨的身形也不難看出。難不成是尋了什么舊知故人來不是? 顧望舒好奇著快步過去想問個究竟,正對上顧長卿時本來還在與他那同行公子談天,嘴角掖著些許笑意,見了顧望舒同時如什么世仇大敵一般消散得笑意全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