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女p#9329;#8497;.#8557;#8559;
范所流倒被她這一嗓子喊得頓住了腳,“快來,你的若英要問你求墨寶的?!?/br> 所流收了傘,涼颼颼地掃了齊光一眼,“怎么不去書房,亭子里求什么墨寶?” 齊光訕訕一笑,延娘瞧在眼里,心里忽而想通了什么關節,沉默不語。 綠同遞了帕子給所流揩面,打趣道:“咦,你二人竟也有心意不通的時候?!?/br> 綠同說著話,身子便朝他歪了過來,她醉意上頭,只覺自己的頭越發沉了,再頭上抓了一把,扯掉了那朵薔薇,簪在了所流的發髻上。 她左看右看,十分滿意,嬌花美人甚是風流,卻似乎又想起什么,便又要去摘自己的珠釵。 所流知道這人是醉了,別人發酒瘋是又哭又鬧,馮綠同卻是打扮范所流。 前年有次他也吃多了,神志不清,因此任由她胡鬧。綠同摘下耳鐺卻給他掛不上,差點就那樣給所流穿了耳洞,好在玉從在,馮綠同才沒能成功行兇。 他攔住她的手,目光難掩親昵,“明明一早提醒過你的,你這樣,不怕誤事?” 齊光與延娘相視一笑,齊齊坐下看好戲。 “天熱,貪飲了兩杯?!本G同笑著伸了兩只手指,仍是困兮兮的,倒在他懷里打哈欠。 他氣得發笑,難得做回君子,預備一會兒成人之美,這下可好,她先給自己灌倒了,他語氣凜然,聽不出一絲溫柔,“這會兒如何?可是要去睡一下?” 綠同嘖嘖嘴,點頭說要睡,隨后卻又往他背上爬,“持星背我?!?/br> 外人看是姑娘撒嬌,可范所流卻腹誹:這姑娘真是壞到家了! 馮綠同瘋起來,只有她親哥哥制得住,范所流從前也不是沒心軟背過她,結果次次都是被她當馬騎的,讓她上背,她就敢拽著他的頭發騎他的脖子。 他壞笑,“那么我替你叫大哥去?!?/br> 綠同立馬服了軟,淚光盈盈地看著他,“噓——” 齊光站起身,剛要說話,所流便抓著綠同走進了雨里。 延娘自斟自飲,抬眸掃了一眼齊光,他仍癡癡瞧著雨幕中的那對出塵絕世的璧人。 她忍不住冷笑一聲,無名之火竄起來,足以燒光這篇積雨云?!凹认矚g,又何必放手?”她問。 齊光饒有興致地看了她一眼,顧延娘不像空有美貌的劉寄文,她聰明,懂得審時度勢和揚長避短,出身雖差了些,好在利用男人上是把好手。 范所流極看不上這種女人,對她的評價很是難聽,說她是浮花浪蕊,阿世媚俗。 不過顧延娘對所流也沒有好臉色,兩人只當彼此是空氣。 所流不懂綠同何以同延娘交好,齊光卻覺得或許女人皆有千面,因此即便所流同綠同一起長大,也不見得能了解這姑娘的全部。 況且要了解一個女人,首先便要了解她的身子,齊光并不覺得像所流這樣的雛兒比他更了解女人。 兩人畢竟是舊情人,對彼此的了解總比好友更近一層,他便也不再裝傻,“正是因為喜歡,才不一定要抓在手里?!?/br> 這綠同,他喜歡,且比所流喜歡的時間更久,他渴望她,卻不急于求成,求愛有時就像捕獵,時機比實力更重要。 延娘又問:“若英對我,到底有無一絲真心?” 齊光笑了出來,延娘也自嘲陪笑,其實何必非要呼之于口讓人難堪,若有真心,又怎會破局,可她心里清楚,她對他,還是有過一點天真的。 得不到手的最是動人,就像綠同之于他,他之于她自己。 不過他這個舊情人做得十分厚道,若無他引薦,延娘也沒可能跟方家公子相識。 齊光道:“你我二人,就不必追究真假了吧——含秋的婚期可定了?” 延娘搖搖頭,很是為難地道:“好事向來多磨,七分天注定?!?/br> 齊光聽出她的無奈,便關懷道:“其實方家叁公子也并非良配,皇商也不過是面上的體面,含秋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眼前的好兒郎就已不少了?!?/br> 延娘甜甜一笑,將自己的半盞酒送與他吃了,她看著外面濛濛雨幕,只覺身在夢中一般,齊光的手握上來,十指糾纏,身子有些癢,但是心依舊是冷的。 她精心呵護過的手躺在他的手心中,像絹帛一樣柔順,齊光的指頭上還帶著兩塊墨跡,黑黢黢的,她沾著些杯壁上的水珠細細為他拭去,一邊說道:“東籬的男人分兩種,一類是官宦子弟,風流瀟灑,風月場上論英雄;另一種是貧苦白身,潔身自好,一心只讀圣賢書。兩種都想要女人,兩種卻都不缺女人。前一種我瞧不上,就像若英,跟我好著的時候卻想著我的好友,當真無恥;后一種瞧不上我,人家只等著魚躍龍門,好求個正經官家小姐呢……我這么不上不下的出身,實在是難啊……” “倒也還有第叁種?!?/br> 她頓了頓,笑問:“馮凝松和范問波嗎?” 他不置可否,延娘忽而警覺起來,“你打的是什么算盤?” “只是作為好友,給你指條明路而已?!饼R光起身要了把傘,隨后便匆匆離了亭子。 絲帕染了些污漬,已然是糟蹋了,延娘以指甲撐破了一個小洞,輕易將帕子撕成了兩半,茜紅的爛帕子落在碧綠的水面上,頗有些落花流水的意思,她長長吐出一口氣,細細回味起了齊光的話…… 這人到底是憋著什么壞心呢?若是為了意蕉,讓她搶了問波,難不成他就有機會上位了嗎?他明明知道范所流對意蕉的心意的,她看范所流明明打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算盤,沒了范所源,他正好順利承當接手,莫非齊光篤定范所流是什么成人之美的正人君子嗎? 意蕉醉了這一場,孤男寡女當真能受得住最后那一條線嗎? 延娘搖搖頭,忽而對自己沉悶寡淡的生活生出了些興趣——他們這些人果真皆非善男信女啊…… 她想得入神,忽而聽見身后有人喚她,原來是漕使家的金枝玉葉——李大小姐,這位姑娘平日最是驕矜,連綠同都不大看在眼里,跟延娘更是鮮有來往。 她身上的天青色襦裙濕了半截,想來已是在雨中跑了許久了,李嘉急匆匆問她:“顧含秋,瞧見馮意蕉了嗎?” 延娘不急不緩地道福,笑道:“吃醉了酒,范所流領著去歇覺了,找她有事?” 李嘉的臉色變了變,延娘瞧在眼里,竟有些暢快,李嘉支支吾吾半晌,總算相處了借口,“嗯……找她畫兩個花樣子,我先去了?!?/br> 花樣?誰不知道李大小姐騎射上與綠同旗鼓相當,女紅刺繡上更是跟她半斤八倆,繡花哪是這些前途光明的閨秀們的活計,看來李娘子是早就對范二公子情根深種了,“有趣,有趣——” 對延娘來說,今日的確沒白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