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頁
這會兒大夫聽了蒙鴻的陳述,伸手探了下佟子昇身上的溫度,依舊燙熱,一番斟酌后方說:“病人可能飲酒前就已經染了風寒,只是不明顯而已。酒多傷身,病人飲了太多酒,身體里的血管受到刺激,從而膨脹發熱。病人這燒在內不在外,普通冷敷燒酒擦身并不會起效,若想徹底燒退,還需得藥物配合飲食調理?!?/br> 說著大夫起身走到桌邊,桌上早已備好筆墨紙,大夫提筆在紙上寫下藥方,隨后又細細叮囑,病人現下身子虛空,食物要以清淡軟和為主,再加以藥物調理,養將個十天半月應該便可痊愈。 大夫說完,接過這家人給的診金,在幾句感謝聲中由下人送著離開了。 恰時,遠處傳來一聲雞鳴,一點白亮破開昏茫,熹微將至,漫長的黑夜總算是過去了。 清晨,下人拿著大夫開的藥方出門去抓藥,難受了一夜的佟子昇也在晨光照拂進來的那一刻沉沉睡了過去。 蒙真從佟子昇院里出來,回到自己屋里。許是在家里煩悶了,用過早飯后,他叫阿青駕馬車將他送到縣學。 課室里零零落落坐了十來個學生,大家都沉聲看書默記文章,無人來回竄動,更無往日的活躍熱鬧。 “嘿,好久不見??!”蒙真剛坐下,前排一學生扭過頭來與他低聲招呼。 “好久不見!”蒙真亦回他一句。 “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了呢!”那學生又接著說,這些天課室里來的學生不多,平常也就十個左右,今日卻稀奇,竟比平日里多了三四個。 而像蒙真這樣的,這學生認為,蒙真這把年紀了,家里又不缺錢,應在家里含飴弄孫,頤養天年才是,現下學里也沒考試,還來受讀書這茬罪做甚。 蒙真卻道:“家里待久了覺著悶,來學里散散心倒也不錯?!?/br> 來學里散心?這學生一錯不落地看著他,認為蒙真腦子大概有問題,在哪里散心不好,為什么非要來學里。不過這話想想就可以了,萬不可能說出來。 蒙真當然不知他的這些小心思,只這人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這讓蒙真有些不大樂意,剛要說他幾句,就見這學生突然掏出把糖放于他案桌上。 蒙真一時頓住,很是疑惑。 這人給他這么多糖是何意? 學生笑著解釋:“我昨天剛定了親,這兩天給學里發糖呢,正好你來了,我也就給你發些嘍?!?/br> 原是這樣。 蒙真笑著接下:“恭喜??!”他不喜糖,但家里的兩個小孩甚喜。 帶回去給家里的小孩吃。 蒙真這樣想著,一邊將這學生給的糖仔細收將起來。 學生得了他的祝福,心中甚喜,又往他跟前湊了湊,說:“這些天你沒來,大概還不知吧,咱們學里不少學生定了親呢?!?/br> 他們這批同進來的生員年齡多分布在二十到三十之間,三十的那些早已成家當了爹,二十出頭的或將要年滿二十的這些學生在鄉試之后家里也給說了親。 這些學生的家長一致認為,功名雖重,但兒子的終生大事更重要。 不能因為功名而耽誤了親事,不然就是對祖宗不孝。 這次鄉試落榜了,還得再等上三年,正好這期間將親事給辦了,然后一邊讀書一邊顧家,說不定下次鄉試前娃都給抱上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這樣的道理蒙真自然是懂。凡人俗子,求姻緣,求功名,不過爾爾。 “鄧博文也定親了?!?/br> 學生突然又來一句,蒙真一個頓住,隨后抬起頭往鄧博文的位置看了看,那里空空的,鄧博文今天并沒有來。 “他什么時候定的?”一直以來,蒙真視鄧博文為一個很親近的晚輩,鄧博文有什么事也會私下悄悄給他說,只這兩月沒見,鄧博文已將親事定下了。 “就前幾天吧?!睂W生說,“昨兒個他還來了的,今天不知怎么又沒來了?!?/br> “看樣子你天天來著?!泵烧嬲f。 “差不多吧?!睂W生回答,“我家人不讓我在家里學習,說我在家學習效果不好,就把我趕學里來了?!?/br> “不過你還別說,學里學習效果就是好,只是鄉試還得等三年,我現在再怎么用功也不如鄉試那年來的效果好?!?/br> “你說是吧?” 這學生將問題拋給蒙真,蒙真卻不置可否,因人而異吧,書到用時方恨少,不論是什么考試,還是平時多積累為好。 就在他倆交頭接耳之時,楊教官走了進來。每日課上就這么幾個學生,楊教官早已習以為常,他已不再授新課,學生平日里有什么問題上來問他便可。 他這會兒過來是向學生們告知一件事,秦學政這個月十二號來縣學考查學生功課,楊教官要學生們這段時間抓緊時間好好復習,另外如果方便的話,還煩請將這一消息轉達給其他沒來的學生。 學政任期三年,期滿后就要回京復命。今年是秦學政任期的第三年,秦學政想著在年底走之前再來考核學生一次。 這可就苦壞了大部分學生,本想著今年再沒考試,誰知臨了還要接受學政的考核。 雖心中不大情愿,卻又無可奈何。 蒙真在學里待了半日便回了家,在他看來,學里的學習效果跟家里差不多。若是家里安寧的話,甚至家里的效果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