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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學里像陳秋石這種情況的學生還有不少。在縣學進學的學生除過一部分家住縣城外,還有一些學生家住周邊村鎮。 這些家住村里鎮上的學生因家離縣城遠,平時只能寄住于學里,逢休沐日方可回家一次。個別偏遠偏僻的休沐日都不能回,因為一天時間遠不夠個來回,他們只能等到學校放假才能回去。 那日暴雨,這些寄宿于學里的學生被困在縣學出不來,等暴雨過后能出來的時候,他們第一時間就是打聽他們村里的情況,得知村里被淹時,他們又趕緊跑到縣城的收容所找他們離失的親人,有的學生的親人尚在被找到了,有的則喪命于洪水中,天人永隔,再不能見。 這些失去至親的學生跟陳秋石一樣,要為父母守孝三年,明年的鄉試參加不成,今日來也是遞交退學申請。 他們這批入縣學的生員攏共三十人,如今退去五六人,再加上請事假病假的幾人,今日在學里的不過二十人。 尋常開學第一天,大家必定是喋喋不休,話多的說不完。今日卻出奇的安靜,這會兒坐在課室里的人本來就少,誰稍微一個大聲就被大家聽的一清二楚,是以學生們都壓著聲音與身旁的人說話。 蒙真閉著眼在自己座位上靜坐,身心放空,什么也不去想。鄧博文走過來,叫了一聲“蒙伯伯”,而后在他身旁坐下。 蒙真睜開眼,便見鄧博文對他微微笑了一下,他亦笑道:“是博文啊,好久不見?!?/br> 鄧博文也道:“好久不見,改日我到蒙伯伯府上拜訪?!?/br> 蒙真點頭:“好,隨時恭候光臨?!?/br> 鄧博文過來也沒什么話,就暴雨期間他們家祖墳被沖刷一事說了說。 說來也是奇怪,他們鄧家祖墳新墳舊墳不少,偏偏他大伯鄧愚明的墳土被沖毀嚴重。暴雨過后,他們家里人去將祖墳重新修整了一番。 其實不只鄧博文家,暴雨侵襲,不少人家的墳地被雨水沖刷壞。時下人講究入土為安,若是地下的先人受了驚擾,他們這些活著的后人也不會安生。 所以在洪水過后,各家各戶在修繕自家房屋的同時把家里的祖墳也修整了一番。蒙真家里也是如此,不過他家祖墳倒沒怎么毀壞,他也并沒有去墳地,是蒙清和蒙鴻兩個人去修整的。 災后重建期間,蒙清白日里很少在家,通常是吃過早飯人便出門去了,一直到晚上才回來。 暴雨肆虐,受毀的不只民宅民房,便是商戶莊鋪也損失慘重。 蒙清所管理的糧莊亦未能幸免,一部分糧食被浸泡壞,剩下完好的蒙清當賑濟糧救濟災民了。 除了糧莊,縣里新建的兩所學堂蒙清也得時刻監工。是以那段救災的日子里,蒙真白日里很少見到蒙清。 與鄧博文說了會兒話,很快就到了中午散學時候。 回到家里,蒙真發現蒙清今日竟早早回到家來。不只蒙清,就連許久未見的蒙澤也從京城回來了。 蒙真還覺得稀奇,一家人好久沒這么齊整過,今日難得齊聚一堂,飯桌上便也比往常熱鬧了些。 蒙真先問了蒙澤在京城的情況,蒙澤簡單說了幾句。上個月的那場暴雨不只香河縣受了災,京城也遭受到暴雨的侵襲,不過沒香河縣這么嚴重。 暴雨過后,前來醫館就病的患者突然多起來。先前醫館新招的那個小學徒家里有事人回家去了,師父又在那幾天身上不舒服,救病扶傷的重任便落在了蒙澤身上。 那段時間蒙澤跟個陀螺似的一天從早轉到晚,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直到前幾日那個小學徒回來,他才告了兩日假回家來看看。 “既已回來,那便好好休息?!甭犕昝蓾傻闹v述后蒙真說了一句。蒙澤點了點頭,父子倆一時誰也無話。 之后蒙真又問蒙清:“你今日為何回來這樣早?店里不忙了?” 蒙清回道:“今日沒在店里,被縣太爺叫去說話了?!?/br> “他找你說什么話?”蒙真以前為圖安靜自在,家里以及兒子們之間的事他甚少過問,可在這邊待的時間長了,他發現與兒子們說說話也算是一種消遣,有時候也就不免多問幾句。 難得他爹問起,蒙清便與他爹說起了縣太爺的事。香河縣現任知縣姓王,王知縣今年三十有八,任職香河縣縣令將近六個年頭。 朝廷規定,吏部每隔三年對全國上下有品階的官員一考核,根據其在職期間的業績對其職位進行評選升降。 香河縣是一個大縣,在順天府所轄的兩州七縣中算得上富庶。王知縣當初牧這一縣時,也想著好好干與民謀些實事做出一番業績,三年之后往上官升一階。 可真等他干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事情遠沒有他想的那樣簡單。 香河縣多商賈,商人行商做生意免不了與官府打交道,一來二去王知縣便結識了不少富賈巨商。富賈們不缺錢,王知縣每每給他們行方便之事時他們都會給王知縣一些銀錢作為回報。 剛開始王知縣說什么也不受,時間長了耐不住商賈們給的金錢的誘惑,便私下受了一回。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這有了第一次,必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以后的無數次。 不過這王知縣倒是個有分寸的,商人們給的一些小恩小惠他都收下了,數目太大的他卻說什么也不肯收也不敢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