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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夜確實過分了。 赫連奚論年紀都能當他弟弟,他干嘛要和一個小孩子計較。 ……只是想到那身嬌嫩的粉衣,秦玉龍還是不愿妥協,翻箱倒柜地找能穿的衣裳。 找著找著,他拉開最底下的一個柜子,突然愣住。 里頭整整齊齊收著一副盔甲。 他望著這副盔甲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將盔甲拿起展開。 盔甲是棲鳳制式的盔甲,很常見,每一個棲鳳士兵都有。 但這副盔甲并非嶄新,缺了肩胛一處,上頭還有干涸的血跡。每一處秦玉龍都記得,是他傷到那名“女將”所染就的鮮血。 盔甲的尺寸,與赫連奚一模一樣。 秦玉龍喉結滾動。當初他以為是棲鳳女子身量嬌小,而今想來,是那少年的年紀本來就很小。 他原本就有所懷疑。赫連奚的眉眼和那人實在太像,脾氣也一樣烈,尤其是赫連奚騎馬射箭的樣子,幾乎能與那身影重疊。 但從不敢確認。他更怕他對赫連奚那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好感,是把赫連奚當成已死之人的替身。無論是對赫連奚還是對那名女子,都很不尊重。 如今豁然開朗。 “她”沒有死,他們本就是一人。 這開心只開心了一瞬,秦玉龍笑容便僵了。 所以,他那樣能征善戰的男子,因為打了敗仗,被棲鳳送來和親。 良將和親,不亞于玉龍折戟。 無論性情還是境遇,他們都那樣相似。 難怪赫連奚那樣討厭他。 現在他們的關系惡劣得……怕是活佛來了都勸不了。 秦玉龍并不后悔自己打敗了赫連奚。他是長黎的將軍,他永遠效忠長黎。 只是很懊惱。 早知如此,不該那樣氣他。 他把盔甲整整齊齊疊好,原樣放回,關上了柜子。 – 秦玉龍最終還是妥協地換上了粉色宮裝,樣子有些失魂落魄的。 他回到赫連奚寢殿,發現宮人正在打掃地上的碎片:“怎么回事?” 宮人見到他,先是被穿粉衣極為怪異的秦小將軍驚了一瞬,隨即行了一禮:“秦貴嬪,我家主子不喝醒酒湯,打翻了碗……” “再端一碗,我親自喂他?!?/br> “???哦……好?!?/br> 他們主子是喝酒了,秦貴嬪是嗑藥了? 怎么一個兩個都怪怪的。 醒酒湯是一鍋熬好的,第二碗很快端上來。 赫連奚靠在床頭閉目養神,秦玉龍讓人都退下,他坐在床邊,要喂赫連奚喝下。 赫連奚抿唇搖頭:“拿走,我不喝?!?/br> 秦玉龍問:“為什么不喝?” 赫連奚闔眼低低道:“有人說了我不愛聽的話,我要一醉解千愁。我醒了,又要犯愁?!?/br> 秦玉龍一頓,說:“對不起,我向你請罪。但不喝醒酒湯頭疼的是你,你醒了,我才好賠罪?!?/br> “我不要醒?!焙者B奚搖頭,“我不要醒?!?/br> “父妃,jiejie……”赫連奚低落地自言自語,“今日中秋,他們會不會像我想他們那樣,也在想我……棲鳳一定也辦了中秋宴,我打了敗仗被送來和親,讓他們蒙羞,皇后肯定會用我來嘲諷他們……” 我打了敗仗…… 他果然是“她”。 秦玉龍一時不知如何安慰,想了半天只道:“……和親也是功臣,怎會嘲諷?!?/br> “你不懂?!焙者B奚笑起來,“你不懂我多羨慕你們長黎?!?/br> “我羨慕你們長黎,有個英明的好皇帝,深情,專情,又長情?!?/br> “我雖只來長黎數月,見陛下和皇后殿下也不過幾面,卻信他們可以天長地久?!?/br> “我喜歡今晚宴會上的氛圍,真正的其樂融融,笑是真的笑,開心是真的開心。這樣的快樂,棲鳳宮里永遠不可能有?!?/br> “你知道我今夜為什么哭?”赫連奚輕聲,“不只是想我父妃和皇姐,我更擔心他們被人謀害,皇后,淑妃,德妃,甚至……母皇?!?/br> “虎毒不食子?!鼻赜颀垎?,“棲鳳帝怎么會殺你jiejie?” “所以我才羨慕你們?!焙者B奚說,“聽說長黎陛下并無兄弟,先帝只讓先皇后一人有子,他沒有經歷那么殘酷的奪嫡之爭,對皇后殿下這樣好,還能重用賢良,鏟除宵小?!?/br> “可棲鳳不是這樣的?!?/br> “我父妃也是母皇的竹馬,年少就嫁給她侍奉她,母皇也說過真心喜歡他,還是架不住色衰愛弛,新人越來越多?!?/br> “我有四十多個兄弟姐妹,多得我自己都不認識,想來母皇也不能認全,更別提感情?!?/br> “我小時候,對我最好的除了我親皇姐,就是三皇姐了。我很愛跟她一塊兒玩的。她的生父鄭貴妃也待我很好,貴妃是將門之子,是父妃摯友,會教我騎馬射箭??伤麄兯懒?,被母皇賜死的?!?/br> “因為貴妃謀害皇后和二皇女,鄭家被指控謀逆之罪,他們牽涉其中,難逃一死。其實根本沒有,是皇后嫉妒貴妃受寵,還想除掉她這個可能與二皇女爭儲的三皇女才陷害的。母皇明明知道,可貴妃父家手握兵權,功高震主,母皇怕外戚干政,借著這個由頭鏟除鄭家,收回兵權,除去三皇姐?!焙者B奚譏笑,“可是鄭家……忠心耿耿,鄭家之于棲鳳,宛如秦家之于長黎。是母皇疑心過重,殘害忠良,不惜害死自己親生骨rou?!?/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