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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宮百花齊放,謝重錦只愛這一朵。 他最愛的花朵,本是高山之上遺世獨立、晶瑩不化的雪花,卻在萬紫千紅的爭奇斗艷中慢慢枯萎凋零,最終悄無聲息地融化在他懷里。 那是謝重錦永遠無法面對的一幕。 他也……一次都受不了。 謝重錦裝作無事發生,很快為陸雪朝處理好傷口。 室外,宮人已將地上的殘羹打掃干凈,重新做上一碗熱騰騰的蓮藕粥。 陸雪朝雙手不便,謝重錦就用調羹舀一勺,放嘴邊吹了吹,確認好溫度再喂給他。 這事他做得已算熟練。新婚燕爾時,兩人做什么都黏糊,用膳互相夾菜喂食也是家常便飯。 陸雪朝一口一口慢慢吃了,才動了小半碗,就不再張口,眼皮子半垂下來:“……困?!?/br> 驟然接受大量記憶本就極耗心力,昨夜與謝重錦相見后消耗一番體力,又研究了一整夜天書,今天和雙親敘了一天舊,晚間再這么一鬧騰,再強健的人也該精疲力盡了。何況陸雪朝體魄算不上強健,還稱得上孱弱。 每個世界,陸雪朝的精神都是壓抑緊繃,絕望求生,陡然遇到能讓他徹底安心的人,一放松下來,就感到無比疲憊,恨不得能睡上三天三夜。 謝重錦放下碗:“困了就睡罷,明日不用早起?!?/br> 陸雪朝望著他,不肯閉眼:“我醒來會看不到你么?” 按理說是看不到的。謝重錦要正常早朝,早朝時辰很早。 但陸雪朝醒來看不見他,萬一又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像今夜這樣犯病…… 不等謝重錦回答,陸雪朝又想到什么,垂眼道:“也是,你要上朝,早朝不可耽誤?!?/br> “你去上朝吧?!标懷┏]上眼,躺進被子里,“我沒事,別擔心?!?/br> 他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有事,犯病不是他想不犯便不犯的。他心里知道這輩子他們是自由的,可觸及到任何似曾相識之處,就會不受控制地想起不愉快的過往,陷入無法自拔的驚懼痛苦。 他學了醫,知道這是病,奈何醫者不自醫。 創傷太刻骨銘心,療傷就是個漫長的過程,非一朝一夕可成。 但總不能因他耽誤謝重錦正事。 陸雪朝這個樣子,謝重錦哪里放心的下。他道:“我把早朝推后一個時辰,你醒來就能天天看到我了?!?/br> 陸雪朝睜眼:“這是昏君所為?!?/br> “只是推遲,又不是罷朝,我早覺得上朝時辰沒必要這么早,白日議事不是精神更好?非得天不亮就起床,也沒見效率提高?!敝x重錦有理有據,“那些大臣懶覺睡慣了,一時半會兒估計還不能早起,我這般下令,他們說不定還要謝我,定會雙手贊成?!?/br> 陸雪朝聽完,竟然覺得很有道理。 小時候他沒想過會成為皇后,倒想過做和父親一樣的朝臣。只是那時最難為他的,不是科舉多難考,官場多難混,而是每日上朝可怎么起得來。 陸雪朝身子弱,性子懶,常纏綿病榻,總不愛出門,尤其是冬日里,簡直賴在被窩不愿起來了。每回答應太子邀約,大冷天不情不愿爬出被窩去赴約時,都覺得自己和懷允真乃生死之交,竟能為了他在冬日早上起床。 而他爹陸丞相,一年三百六十日,風雨無阻,每天寅時起,趕著去上朝。 陸雪朝想想就痛苦起來了。 現在謝重錦這么一說,陸雪朝立刻改口:“這是明君所為?!?/br> 謝重錦被逗笑,揉揉陸雪朝的頭發:“快睡吧,不是困了么?我就在你旁邊,給你當守夜人?!?/br> 陸雪朝又看了他半晌,才閉眼安心睡去。 謝重錦秉著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的原則,將陸雪朝用剩下的半碗粥吃了,晚膳就這么應付過去。 玩家鋪張浪費太過,如今長黎國庫空虛,各地民不聊生,謝重錦以身作則,由奢入儉。想要遣散劇情妃以外的普通妃,一是沒必要留著礙陸雪朝的眼,二是為了省點俸祿。 天書上說,普通妃都是隨機生成,基本一次性,對劇情沒有影響,就算都遣散了,官方也不會費心修復他們。 既然不傷及無辜,謝重錦遣散起來就毫無心理負擔。 半碗粥用完,陸雪朝也已熟睡過去,夢里還蹙著眉,一副不安的愁容。 是又夢到不好的記憶了么? 謝重錦伸手,替他撫平眉頭,輕哼著幼時常哄陸雪朝入睡的童謠。 陸雪朝眉頭漸漸舒展開,神情變得安心。 謝重錦想抽回手,陸雪朝忽地翻身,一把抱住他胳膊,當枕頭壓在腦袋底下,一條腿壓在被子上。 謝重錦失笑,替他蓋好被子。 “變了這么多,愛踢被子這點倒是沒變?!?/br> 陸雪朝不知夢到什么,又皺了眉。 謝重錦無奈:“沒變沒變,還是很可愛,我繼續唱歌給你聽,可別在夢里生我氣?!?/br> 也不知陸雪朝聽不聽得到,但謝重錦一唱歌,陸雪朝便睡安穩了。 良久,謝重錦停了歌聲,低聲傳喚:“太醫?!?/br> 早已在外靜候多時的太醫立刻進來,正要下跪高呼:“參見——” 謝重錦眉頭一皺,食指抵住唇,示意安靜。 太醫頓時不敢做聲。 怕吵醒皇后殿下,您出來不就完了,何必召他進來……太醫腹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