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撥重臣后他當真了 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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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同時轉過頭去。 謝明月平靜地收回手,好像只為了放酒杯一般。 謝澈忽地感覺到,在看見謝明月之后,李成綺的眼睛一瞬間就亮了起來,可那眼神毫無希冀,也一點都不欣喜。 李成綺仿佛找到了自己一直都沒找到的東西那樣,他遙遙地朝謝明月點了點下頜,矜傲地啟唇:“送孤回去?!?/br> 這態度頤指氣使,高高在上,謝明月卻不以為忤,他一直在等這句話似的,站了起來,走向小皇帝。 李成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雙手捧著臉,這姿勢極俏麗,可由今天晚上的李成綺做起來,只叫人覺得恐懼,不可捉摸,難以直視的恐懼。 不,不是恐懼。 不如說是壓迫。 令人喘不上氣的壓迫。 喝醉了酒會讓人變成這個樣子……嗎?謝澈不可置信地想。 謝明月居高臨下,李成綺半仰著頭,縱然如此氣勢仍不矮于謝明月,他聲音很輕地,孩子氣地嘀咕;“起不來?!?/br> 只有這一句話讓謝澈依稀看到了小皇帝的影子。 “陛下,手給臣?!敝x明月聲音溫柔,比往日更溫柔。 李成綺乖乖伸出手。 謝明月還沒碰到他的手,小皇帝卻猛地將手縮回了,他將手擱在膝蓋上,吐出來的幾個字像是在唇舌中滾過那樣濕淋淋,軟綿綿,眉尾上揚,冷艷得近乎逼人,“你要碰孤嗎?” 謝澈已有驚了,疑惑訝然的目光在李成綺和謝明月之間徘徊。 謝明月,并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他待人如沐春風只是因為誰的死活他都不在意,并不意味著,他真是個謙謙君子。 “父……”求情的話戛然而止,下一刻,謝澈驟然睜大了眼睛,不僅是他,在場侍從宮人皆倒吸了一口涼氣——謝明月好像為了聽清李成綺在說什么,單膝半跪在地上,半抬頭看帝王,道:“是?!?/br> 他們,他們看到了什么?! 權傾朝野連攝政王都不能及其鋒芒的謝明月,向新帝下跪! 若非在場眾人皆面面相覷,眼中震驚彼此可見,他們真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小皇帝坐得平穩,連伸手去扶一下謝明月的意思都沒有,他彎了彎眼,那可紅痣時隱時現,為這張有冷傲美麗得凜然不可攀的面容增加了幾分艷色,他抬手,眾人皆以為他要扶謝明月起來,不想他竟輕輕地拍了拍謝明月的臉,那動作,比逗一只小貓小狗更為輕佻。 四座俱靜。 謝澈瞠目結舌,陡地站起來,顧不得什么了,急急解釋道:“父親,陛下是……” 謝明月抬手,示意謝澈閉嘴。 李成綺神色淡淡,好像根本沒注意到謝澈的焦急。 這兩人身上有種奇怪的,旁人插不進去的東西,謝澈無聲地張了張嘴,最后什么都沒說出來。 李成綺手貼著謝明月的臉,他屈尊降貴地低下頭,笑著詢問:“你也配,碰孤嗎?” 這話簡直半點顏面都不給謝明月留,莫說是對于謝明月這樣的權臣,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奇恥大辱。 謝明月卻只垂了垂眼睛,黑壓壓的睫毛在臉上留下了一小片扇子似的陰影,愈發襯得面容清麗絕倫,蒼白堪憐,他溫和卻極認真地回答:“配的?!?/br> 李成綺只是挑釁地隨口一問,謝明月卻答的認真,宛如那是個值得最最深思熟慮的問題。 謝明月掌心貼著李成綺的手腕,但并沒有握緊,只道:“陛下醉了,我們回去說?!?/br> 謝明月掌心冰涼,貼著李成綺因為醉酒體溫上升而發燙的肌膚其實相當舒服,像是貼上了一塊柔軟的冰,小皇帝似乎被取悅到了一般,亦溫聲回答:“好?!?/br> 李成綺反扣住手腕,抓住了謝明月的手,眼中含著笑意地望向謝明月。 謝明月起身,順著小皇帝的意思將他拉起。 李成綺不站起看不出醉,待站起來時,眾人才發現他步履虛浮,有點踉蹌,但好在他緊緊攥著謝明月的手。才沒有摔倒。 緊緊攥在手中,仿佛連骨血都要相融。 謝澈別過頭,只覺眼眶無端地有些發疼,半晌轉過頭,卻與謝明月的目光對上。 謝澈嗓子干澀得厲害,像是有把小刀子在磨似的,他領會了謝明月的意思,沉聲道:“今日之事,不要透露出去半個字?!?/br> 眾人誠惶誠恐地向小侯爺保證他們今日什么都沒聽見,什么都看見。 謝澈舉杯,飲盡了杯中甜酒。 卻意外地沒有感覺到有甜味。 李成綺渾然不在意眾人心中驚濤駭浪,他被謝明月扶著,卻不大配合,謝明月垂落的長發他想用手碰碰,謝明月腰間的玉佩也想拽下來賞玩,少年人身量已在長,又在懷中動的厲害,謝明月輕輕地吸了一口氣,險些要扶他不住。 “陛下?!敝x明月的聲音中染上了幾分無奈。 李成綺幾乎掛在謝明月身上,他腳下綿軟,如同站在浮云上那般輕飄飄,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 他從未飲過酒,一生苦得清醒。 哪怕在得知灼灼被磋磨自盡的那個晚上,李成綺只是點了一盞燈,枯坐整夜。 唯有今日,酩酊大醉。 為何偏偏是今日呢? 是你知道了什么,還是在謝澈面前,你能毫無防備地喝醉呢? 李成綺笑吟吟地擺弄著謝明月垂下的長發,謝侯的長發順滑的簡直像是一匹綢子,叫李成綺摸得愛不釋手,“怎么了?你嫌棄孤?” 宮人見到倆人磕磕絆絆地出來都驚住了,青靄眼中震撼掩蓋不住,趕忙過來要扶李成綺,卻撲了個空。 謝明月將李成綺去握青靄的手握住,輕輕地壓了下去。 皇帝好不滿意,乜著看了眼謝明月,眼尾緋紅,眸中氤氳著霧氣。 青靄震撼得一時竟不知說出什么,視線接觸到小皇帝搖搖晃晃的長發猛地反應過來,撲通一聲跪下,深深叩首:“奴只是見陛下醉了,想扶陛下上車,奴絕不敢有他意!” 李成綺拽著謝明月的頭發往下扯了扯,“孤不要坐車,你送孤回去?!?/br> 謝明月恭順道:“是,臣送陛下回去?!?/br> “起來,不必跪著?!崩畛删_似乎說了一句。 謝明月將李成綺的頭發撩到背后,聲音溫和,“陛下說,起來?!?/br> “你還沒回答?!崩畛删_好像醉了,又好像清醒得要命。 “不敢嫌?!敝x明月回答。 李成綺哼笑。 在李成綺被絆墜馬的那一日,少年儲君推開了謝明月遞來的手。 他支撐著往皇宮走,不過兩步,便體力不支跪倒在地。 李成綺拒絕了謝明月。 可李成綺到最后還是昏倒他懷中,染得他那身白衣紅黑交織。 謝明月不信鬼神,那幾年卻總覺得,仿佛只要自己穿上白衣,總能被李成綺弄臟——用血。 他便因此厭煩著白衣。 謝明月扶李成綺回行宮,宮人皆震恐,被隨后而來的青靄屏退,不過須臾,偌大寢宮竟除了李成綺與謝明月再無他人。 謝明月將小皇帝扶上床。 李成綺一彎眼睛,朝謝明月笑得好開心。 謝明月還未來得及應對,只覺天旋地轉,竟被李成綺按到了床榻上。 小皇帝跨坐在他腰腹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謝明月感受得到自己的呼吸沒那么悠長冷靜了,他偏頭,不與李成綺對視,只輕輕喚了聲,“陛下?!?/br> 李成綺自上而下地望著謝明月那張近乎于逆來順受的面孔,他覺得虛偽,覺得可笑,他想捏住謝明月的下頜將他的臉掰回來與自己對視,可李成綺沒這樣做。 一個皇帝,直接捏自己臣子的臉仿佛不大文雅,也不大守禮。 謝明月眼前寒光一閃。 青玉案就被插在他喉嚨邊,只要謝明月再往旁邊躲一點,便是血濺五步的下場! 李成綺的唇角勾起,那對小酒窩顯得無害極了,天真極了。 謝明月喉結無聲地滾動,卻不是因為緊張。 李成綺低頭看他,好像被這個場景刺痛了雙眼一般,闔上雙眼,緩了緩后才睜開。 那顆紅痣一覽無遺。 一把火燃在了謝明月喉中。 “謝玄度,”李成綺的聲音近乎于喏喃,他望著謝明月那雙涌動著滔天情緒的淡色眼睛,他知道謝明月這時一定心緒復雜,但他不愿意想,但他不在乎,他又重復了一遍,“謝玄度?!?/br> 謝明月嘶聲道:“臣在?!?/br> 他竭力壓抑著身體深處叫囂著的沖動,十指攥緊,青筋條條隆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只做這一件事便用盡了全力。 李成綺垂下頭,凌亂的發絲落到了謝明月的眼睛上。 謝明月一動不動,任由李成綺的發絲擦過他的臉。 李成綺卻不滿了,伸手將自己的頭發撩到一邊,與謝明月鋪散在床上的發絲隨意地糾纏在一起。 “不要做,不該做的事情?!崩畛删_說這話時聲音很低,很輕,輕得像是一個久病之人發出的,謝明月悚然一震,猛地轉過頭,那神情,像極了久別重逢,“孤不是李言隱?!?/br> 孤不是李言隱。 謝明月,你不要做崔愬。 孤已經殺了崔愬,孤不想,再殺你。 這樣的話李成綺在心中對謝明月說過無數次,他有時甚至想和謝明月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了,可君臣離心不信至此,他闔上眼前的最后一刻,謝玄度這三個字不過含在口中。 李成綺握住劍柄,往謝明月喉嚨處狠狠撞去。 謝明月只是一眼不眨地看著他的臉,目光沉靜,卻癡迷。 再虔誠的信徒拜神時都不會有這樣的眼神。 好像除此之外,世間再無一件能讓他凝神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