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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抱著臂,從香爐上跳下來,在神像前蒲團上盤膝坐了,看著岑蹊河,一張平素乖張扭曲的臉上此刻竟沒什么表情。 岑蹊河頓了頓,續道:十八洞第六洞,水崖洞洞主張棲楓失蹤,門下三十八人死于非命,均是一劍封喉,無爭斗之痕跡,兇手手段之毒辣,修為之高超,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薛靈鏡道:本座查問兇手,明鏡扇照映出此地。 他沒有再往下說,但眾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龍哥小寧不可置信地看著石頭。 住持也顫聲道:怪不得這瘋乞丐總說武陵仙君強迫于他,要繞著武陵派走原來竟是畏罪潛逃么? 數十道灼灼目光落在石頭臉上,有驚懼有憤恨,石頭僵著臉擺手道:薛大仙,你扇子弄錯了,我是個殺豬的前幾個月王縣令家擺酒席,我就是殺了三十八頭豬 咔嚓一聲脆響打斷了他的辯解,只見薛靈鏡捏碎了手中杯盞,回頭冷道:你是說奪我門下三十八名子弟的性命,在你眼中無異于殺豬么? 這可比殺豬省力多了石頭低聲喃喃,又抬起頭嘻嘻哈哈道,怎么著,大仙,人命是命,豬命就不是命嗎? 薛靈鏡搖搖頭,背過身去。 誅邪陣。他抬起手,低喝道,列陣,殺無赦。 第8章 誅邪請神君(二) 晚春深處,因著幾場雨一下,倒是開始倒春寒。 石頭看著眼前如珍籠棋局般持劍而立的二十數名弟子,吹了吹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破破爛爛的布裳無法蔽體,多少讓他覺得有點冷。 我才不會怕了他們。石頭心中嘟囔。 武陵派這誅邪陣已有數十年未在人前展現,一來是沒有窮兇極惡之徒需要諸弟子協力剿滅,二來是布此陣消耗太大,頗為不值得,三來,誅邪陣殺孽太重,有違天道。 修道之人往往會想方設法避開業障,隱居山林不問世事是一法,斷情絕愛不通人情亦是一法。 石頭想到業障二字,只覺腦門像被劍尖抵著一般涼得發疼,他屈其手指敲了敲額頭,笑嘻嘻道:薛掌門,你們武陵派修的有情道,最為重情重義,所以也容易冤冤相報,身負孽障。我勸你還是不要用這個誅邪陣,你看你一把年紀了沒什么進益要自毀修為也就算了,你弟子還年輕得很,還是勸他們早點看開,仇恨都是浮云,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薛靈鏡尚未來得及作答,岑蹊河便以怒道:放肆! 岑峰主一個玉面書生,平時說話都是溫順和雅,這時候竟然漲紅了一張面皮,活像是一只被踩了痛腳的貓。 石頭笑著對著一旁的龍哥說: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一代不如一代,這就是成不了仙的。 岑蹊河喊了聲:師尊。 薛靈鏡搖了搖頭:黃口小兒信口開河,不必搭理。 卻是一句話也沒有否認。 困一人,殺一人,殺一人,困一人,盈虧有序,誅邪有道,不死亦不休。石頭道,他緩步踱到武陵仙君的神像前,背過手抽出神像腰間所懸木劍,擺了個簡單的起手式,劍鋒朝向薛靈鏡,笑道,一、二、三、四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你猜猜我要殺幾個,這陣才能困住我? 薛靈鏡冷道:一十二。 他話音剛落,踩在第十二宮的藍衫弟子往前一步,身后乍現二十四道劍氣,低喝一聲,劍氣匯攏,如一束麥芒刺向石頭。 石頭連忙使了個四兩撥千斤,木劍輕飄飄敲向他手腕,他竟一避不避,正面迎上,木劍啪一聲擊中他虎口,渾圓一體的陣法給這一劍敲出一個缺口,那弟子低喝一聲,蹂身而上。 石頭笑了笑,明知他要做什么,卻順著他一劍斬向他脖頸,木劍殺傷不了人命,只裹挾著勁風,像敲木魚一樣把人敲暈在地。 光暈流轉的圓陣出現一個缺口,正如他方才所說,殺一人,困一人,第十二宮身后二十四道劍氣沖霄霄而起,位于左右的十一、十三二位橫劍相迎,將那圓陣所填補起來,二十四道凌亂的劍氣隨之分叉成四十八道,兩名弟子清喝著引四十八道劍氣襲向石頭,劍風徹骨,尚未及人便令本就襤褸的衣裳愈發不堪,露出石大仙胸背膀脖大片的皮rou。 說來也怪,這乞丐一身破爛,臟污不堪,這衣下的身軀卻是白皙光滑,就是一天挨幾頓打,也沒留下過什么傷疤。 石頭瞧著戳向鼻子尖的四十八道劍風,嗔怪道:好你個桃花源,上行下效,仙君是個急色的,弟子也流氓。 他嘴上不歇,腳下卻也沒停,四十八道劍風rou眼所見如漁網般細密,他倒像個在玩跳皮筋的頑皮少年,誒喲一聲躲過這邊,啊呀一聲避了那邊,說道也流氓這三字時木劍已撲上十一、十三兩位弟子的面門,正對著眉心,噗噗兩聲,兩名弟子叫也沒來得及叫,便稻草人一般軟綿綿地摔在地上。 二生三,三生四誅邪陣內劍氣由四十八道分為七十二道再至九十六道,不過數息便成了一座天羅地網般的劍壁,莫說整一個人,就連一只蚊子怕也要被攪成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