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珺先打著自己的名義，給李大丫報了個失蹤，但并不寄希望于他們能找到李大丫。

    因為大伯林憫的性格林珺是知道的，雖說老了，可總喜歡走歪道。

    他應該是能過祁主任，聯絡了一批有白血病的孩子，躲哪兒，做黑實驗去了。

    從醫院出來，林珺給小民打電話，先問試驗結果如何。

    小民語氣挺輕松的，說：“媽，還不錯，總共10只小白鼠，給藥24小時后，有一只步伐不穩，還有一只出現過呼吸抑制，但整體反應良好，這個試驗是成功的?！?/br>
    這個結果確實不錯。

    林珺終于放了點心，小白鼠試驗能成功，李小丫目前就沒有生命危險了。

    半夏在后面，解開安全帶，悄聲說：“mama，大丫jiejie喲?！毖绢^還惦記著大丫。

    林珺得硬著頭皮跟兒子說。

    她不想讓自己身心皆有潔癖的大兒子看到國內更多的黑暗面，但又不得不把事情說出來。

    她怕才像斗雞一樣，擁有了斗志的兒子聽到消息，又要炸毛，又要忙不迭的離開這個國家，可黑試驗的事也非說不可。

    想了想，她斟酌著說：“小民，你知道的，紅國軍方藥物研發中心經常會悄悄拿人做一些‘黑實驗’，對吧?！?/br>
    紅國軍方就曾邀請過小民，想讓他去部隊藥研中心，但小民拒絕了，就是因為紅國軍方不止一次暴過人體‘黑實驗’的丑聞。

    小民多聰明，一聽就有問題：“媽，你直說吧，我頂得住?！?/br>
    林珺想了想，先開車回家，還是直接把病歷簿交給小民，再跟他說來的比較方便。

    自打搬家，半夏就沒再去過老家屬樓了，一下車就要往樓上蹦。

    “半夏，快停下，你不能上樓?！绷脂B喊。

    半夏問：“為什么呀mama，大哥就在樓上，我上樓喊他呀?！?/br>
    林珺停好車，把想上樓的閨女給拉了回來。

    為了做試驗，小民從慈心藥研所借了十只小白鼠，半夏還沒見過那個，要見了，非得鬧著玩兒不可，所以林珺才不敢讓她上樓。

    在樓下喊了兩聲，不一會兒小民就下樓了。

    先講東海制藥有可能在進行黑實驗，這時小民的臉已經垮了。

    ……

    林珺忙說：“紅國有這種事，但你要信mama，咱們國內這是頭一樁，國有企業沒有太大的研發任務，不可能這么干，私營企業就更不敢了，咱們國家是嚴厲打擊黑實驗的，一旦有人這么干，十年以上！”

    作為一個藥研人員，林珺最了解國內的藥研界，人體黑試驗，這確實是她有生以來頭一回見。

    但它的性質太惡劣了。

    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多發于嬰幼兒，治療藥物更要慎之又慎。

    拿小孩子做人體試驗？

    要成功了，他們可以立刻問藥監局補手續，進行審批，推出新藥。

    失敗了，黑試驗，沒有手續，暗中進行的，就這樣罷了。

    那孩子了，白死啦？

    當然，要沒有林憫帶著，許文強也不敢這么干。

    他們是被小民的能力給迷惑了，認為他研發的藥物肯定是安全可信的。

    估計也是為了急著搶成果，才會如此喪心病狂的。

    林珺怕兒子沖動，怕他要提著刀沖到東海制藥，要去砍了許文強。

    但并沒有，小民一臉拉茬胡子，t恤的領子上泛著淡淡一層油，他淡淡說：“更正個知識點，媽，全世界最有名的藥物黑試驗，是東島人在咱們國家干的，有名的73.1部隊，享譽國際的，黑試驗是他們的老傳統，那不是咱們的風格，叫東島風格?！?/br>
    他對歷史不感興趣，只專注于科研，原來顧謹經常推茬他看一些歷史書，小民從來不看，他認為就跟中醫是糊涂醫一樣，華夏文明是個不怎么有腦子的文明。

    可最近這孩子咋啦，也太叫人驚訝了吧，他居然都知道抗戰史了？

    林珺畢竟年齡大，理智點，思謀事情也全面。

    她說：“咱們得先確定試驗是在國內，還是在東島進行，先把人找出來?！?/br>
    不知道他們招摹了多少孩子。

    哪怕藥物的急性投毒試驗沒在小白鼠身上起反應，可小白鼠是健康的小白鼠，但有白血病的孩子不一樣，他們病人，必須吃藥，治療才行。

    這事當然要報警，但報警走流程太慢了，得先找到關鍵的當事人，先把孩子找到再說。

    急性白血病，一天都耽擱不得。

    這時突然有人于身后問：“媽，出啥事兒啦？”

    林珺給嚇了一大跳，回頭見是法典和祁凱倆，看表，這會兒應該剛剛考完，而他倆是在政大附中的考場考的試，離此有三站路，也就是說，至少15分鐘前，他倆就出考場了。

    林珺說：“你倆是提前出考場的吧?！?/br>
    祁凱撇嘴說：“反正我也考不了個啥，隨便劃拉了幾下?！?/br>
    法典忙說：“上節課考的英語，填空題和聽力，我的強項，媽，我保證我全都做對了?！?/br>
    祁凱傻呼呼的，問：“阿姨，大丫今天回家了吧，她沒被我爸包養，對不對？”

    林珺十五歲的時候，天天捧著小紅書背語錄，人們最注重的就是思想政治，是素質，要品型高潔，要行為端正，不知何時，社會變成如今這樣，半大男孩面臨著中考，還要cao心他爸是否包了他的初戀情人，還不敢讓他媽發現吧，怪不得成績滑坡那么厲害。

    好好的孩子，就這樣給老爹毀了。

    林珺撒了個善意的謊言，她說：“你爸沒有包養大丫，大丫的meimei小丫生病了，她帶著小丫，出門幫小丫治病去了?！?/br>
    祁凱頓時雙眼一亮：“真的嗎？”

    林珺點頭：“真的?！?/br>
    “阿姨，我得回家吃飯了，吃完飯趕緊考試，爭取考好下一節?！逼顒P說著就要跑，林珺喊說：“別回家了，跟法典去我家吧，吃完飯一起睡一覺?！?/br>
    祁凱住在東海制藥，離此有十站路，坐公交車得五十分鐘，來回一趟，時間會全浪費在路上的。

    最近大丫突然失蹤，很多人傳言，說是被他爸藏起來了，包養了，他爸也好幾天沒回家了，電話也打不通，他媽天天以淚洗面，病倒在床上起不來。

    祁凱無心學習，為了報復老爹，考試時干脆交的是白卷。

    可一聽他爹并沒有包養李大丫，一下有信心了，也想好好考試了。

    既想認真考試，中午吃好點，休息好就很有必要，所以他也不再作假，干脆就準備上林珺家吃一頓，睡一覺去。

    倆男孩正要走，小民喊住祁凱，說：“小孩兒，你知道你爸最近去哪了不？”

    “不知道呀，他走了三四天了，說是出差了，電話不回，人也找不著，媽也著急呢?！逼顒P說。

    小民還想再問，林珺給兒子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先讓倆男孩上樓，吃飯去了。

    做黑實驗是違法行為，一旦被公安抓到，得判刑的，祁主任怎么會讓兒子知道。

    目送倆孩子上樓，小民伸手：“媽，手機給我?！?/br>
    ……

    翻開手機，他撥了個電話號碼，問：“許書記您好，請問，許婷同志在嗎？”

    他一個電話居然打給了許書記？

    許書記聽到小民的聲音，顯然很意外，先問：“小民啊，辭職后這段時間過得怎么樣？”

    “我很好，我想要許婷的電話，您有嗎？”小民說。

    許書記連迭聲說：“有有有，她有大哥大，我給你電話號碼，你給她打電話?！?/br>
    要到了電話號碼，掛了，再一拔，小民輕輕噓了口氣，得撥通電話，他先懶洋洋的嗯了一聲，才說：“是我，顧民?！?/br>
    電話里，許婷簡直是在尖叫：“天啦，顧民，你還沒走，沒出國嗎，你怎么給我打電話的？”

    這時半夏爬巴爬巴，要往哥哥身上爬，小民單手把她撈了起來，說：“你在東海制藥嗎，我有件事，現在過去找你?！?/br>
    “不不不，我離慈心不遠，我來找你吧?！痹S婷可太按捺不住了，在電話里笑的跟只小黃鸝鳥兒似的：“在家呆久了，你也很無聊吧，你想吃啥不，我中午請你吃飯……”

    小民哪受得了這種嘰嘰歪歪，打斷許婷，說：“給你十分鐘，我在慈心等你?！?/br>
    半夏掏出小手絹，夠上大哥的眼睛，這是繼發現他會長胡子之后的第二個新發現，她發現大哥居然也會長眼屎，她在給大哥擦眼屎。

    對視一眼，倆母子已經了然了。

    先是大松一口氣，既主導科研試驗的許婷在國內，李大丫姊妹應該就沒有被帶出國。

    再，試驗地點是祁主任選的，既許婷說她馬上過來，估計那個地方離慈心不遠。

    等許婷來，讓小民套個話，問一問，他們就能知道黑試驗室在哪兒了。

    到時候果斷報警，喊警察抓人，救孩子。

    半夏跟著mama跑了一早上，就喝了瓶娃哈哈，渴，此時聞著家家戶戶的飯香味兒，餓了，搖mama的手：“mama，渴了，餓了，回家家?！?/br>
    “回，咱們現在就回?！绷脂B說?？伤溶?，欲走，卻邁不開步伐。

    沒有任何人知道，但林珺內心特別慚愧。

    她對李大丫有偏見的，受法典之托去了東海港，但隨便問了一嘴，聽說她傍了大款，因為內心的偏見，就不想再問了，可孩子太小，還沒有學會偏見，歧視別人。

    她多了一句嘴，就那么一句，讓林珺知道了小丫得白血病的事。

    一半大姑娘，獨身帶倆娃，開個鋪子，meimei因為老媽的造孽還得了白血病，她得多絕望才會去求助祁主任啊，而要半夏不問一句，很可能大丫，二丫，小丫，三個女孩會就那么無聲無息的消失，卻沒人知道她們是怎么死的。

    越想，林珺就越慚愧，這種愧疚感，加上對林憫的憤怒和厭煩，她就會有抑郁的癥狀，腿軟，難過，走不動路，扶上閨女，她說：“扶mama一把，咱們回家?！?/br>
    半夏小肩膀一挺，說：“我給mama當拐杖?！?/br>
    小民摁開手機看表，牙咬的咯呼作響。

    林珺知道他年青，脾氣沖，上樓前得叮囑幾句：“不要吵架，也不要吼，要哄著問?！?/br>
    其實許婷跟李大丫一樣，也是受害者，她只是個大專生，才21歲，根本不曉得黑實驗會帶來的后果，是被她貪婪的爹和林憫那個喪心病狂的老狐貍給蒙蔽了，只看得見搶注新藥會帶來的好處，并不知道一旦實驗失敗，她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以為占了第一作者的名頭就能名利兼收。

    可她不知道，萬一出了人命，還是國家嚴厲打擊的黑實驗，她要坐牢，至少十年。

    小民應付老娘：“哎呀我知道啦，您趕緊上樓吧?！?/br>
    他要走，林珺又一把扯住兒子，說：“問到啥趕緊給媽打電話，還有，咱普通老百姓都是好的，你不要因為這件事就對咱們國內有看法，也不要怕事，出了啥事兒，有我，有你爸……”

    “我懂。越怕鬼就越有鬼，你不怕鬼，就沒有鬼了?！毙∶裾f著掙開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