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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說好話竟也無用?!睂m不妄故作受驚地往徐晏清身后巧巧一挪,“師尊又怒了!師兄救我!” 將眼中的寵溺掩藏得極好,徐晏清笑得無奈:“你啊……” …… 師徒三人坐在那旁談天笑鬧,仿佛只有當他們看向秦念久時,他才存在,此外的時候他只靜靜坐在那里,像個局外人。 幾縷冷風自窗隙中透入,將趴在他身旁小睡的衡間拂弄醒了過來。 衡間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意識到自己竟睡著了,慌忙一個激靈立起身子,囁嚅道:“師尊、我……” 秦念久淡淡看他一眼,并沒出聲責怪,只道:“乏了,便回房歇息吧?!?/br> ……是自己睡迷怔了么?怎么竟從師尊的語氣里聽出了幾分體恤……恍惚間還以為是談仙尊在同自己說話,衡間只當自己是睡懵了,拿手掌輕拍了拍自己的面頰,片刻后才點頭應道:“……是,是?!?/br> 他站起身,正欲依言退下,忽又有些猶豫地停下了腳步,小聲喚道:“師尊——” 秦念久聞聲抬眼看他,口吻仍是漠然:“何事?” 心說方才果然是錯覺……衡間張了張嘴,本是想提醒師尊后日便是四月初一了,但遠望了眼師祖他們,話到嘴邊終還是咽了回去,搖了搖頭,“無事?!?/br> 夜闌靜,復曉堂中燈火仍明,微冷夜風攜薄霧柔柔穿堂而過,拂過堂中正說話的人,融入了窗外的云絮中,化作了虛無—— 待那陣風再度旋起時,黑夜變作白晝,盈滿笑語的復曉堂內已然無人,而不遠處的生云臺卻人聲紛揚,嘈雜鼎沸得似能蒸騰出熱氣來。 第一百零五章 四月初一,烈陽傾山巔,風聲勁獵,甩揚起眾宗人色彩斑斕的衣袂,撫刮過他們按于劍柄的手上。 十七宗長老悉數到齊,各領著門下幾十親徒,合共千余人面容俱肅,圍堵得生云臺水泄不通。 “諸位……”宮不妄午休被擾,面上半倦半慍,蹙眉望著眼前聲勢浩大的一眾宗人,又是不解又是好笑,“……這是做什么?” 無人答她。躁動不安的氣氛那般粘稠無隙,似連勁風都難以穿透而入。 忽而,一道灰影踏風而來,旋而落地,手中木杖狠狠一杵。 秦逢原正閉關潛修,此刻提前破關而出,氣仍不穩,怒然喝道:“——不知各位仙友緣何貿然登我宗門,擾我修行?!” 一語喝畢,他急急調息,視線在各宗門人面上梭巡而過。 “擾你修行?”伴隨著腰間佩玉相擊之聲,原就立于眾宗人前方的塹天長老進一步上前,直視著他道:“可笑!” 他生得高鼻闊口,眉眼間挾盡風霜,猶如金剛怒目,如箭般銳利的目光直扼觀世宗眾人咽喉,其間又暗藏著幾分快意:“貴宗弟子秦念久,斬鬼差一即滿百萬,緣何欺瞞首宗不報?!” 一聲喝問猶如驚雷,激蕩起山谷中群鳥紛飛,又圈圈回漾,直震得眾人心底發顫。 被他這聲如洪鐘的質問鎮得一怔,宮不妄眉眼間那絲殘存的困意霎時消散無蹤,瞠目失言道:“……什么?” 秦逢亦是一頓,面上怒色微褪幾分,雙眼徑直掃向站在塹天長老身側的葉正闌,視線中滿是驚疑。 同樣仿若驚疑地看過去的還有立于宮不妄身旁的徐晏清。如往常那般,無人發現他眼底那抹陰晦。 頂著四道似能刮骨的視線,不消他們開口發問,葉正闌便面沉如水地開了口:“貴宗先前只說秦仙尊負傷歸隱,我卻無意在貴宗藏書閣中瞧見了記有秦仙尊功德數目的案檔……” 實是問心無愧,即使是對上了徐晏清狀似詫異的視線,他也坦然無懼:“未經準許便翻閱了貴宗案檔,是我之過,我自當領罰。但茲事體大,還請貴宗給出一個解釋來!” “……”聽他言語間頗為義憤,再看各宗人面上厲色,宮不妄死死一攥袖口,暗道不好。 人心總難測,修者亦是人。斬鬼十萬者,世人交贊;斬鬼二十萬者,能稱英雄;斬鬼達三十萬,堪當救世主以待——但有道“斬百萬鬼即成魔”的咒坎在,若有人直斬至差一即滿百萬,便要猜疑他是否別有圖謀了。何況各宗原就對他們觀世心存芥蒂,定會借題發揮……想師尊當年瞞下此事不與外人道,不就是為防今日這般?可怎么…… 片刻的沉默過后,她勉強地干笑了兩聲:“我當是什么事呢,緣是這個?!?/br> 貌似輕松地抱起了手臂,她道:“各宗門下弟子所攢的功德數目向來只由自宗統計,本就沒有應要上報首宗一說,談何‘欺瞞不報’?況且我師弟無心無情,平生只知斬鬼為蒼生,并無它意,更已自發立下誓言,今生不再斬鬼,這三年來亦都待在宗內,不曾離宗半步……” 她口吻頗緩,句句誠心,不想宗門人卻完全不為所動,葉正闌亦是微一蹙眉,露出了些微痛心來:“宮仙尊仍要隱瞞么?我那日明明聽貴宗弟子親口說了,秦仙尊舊傷已愈,就要伴他再度入世除祟!” 衡間輩分較低,一直垂首立于人后,適才聽明白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唰地慘白了一張臉,失措地抬眼望了過去,徐晏清聞言亦假意震驚地看向了葉正闌,似難以置信一般:“……葉兄?!” 秦逢眼中灼人怒意再難遮掩,倏地扭頭看向秦念久,厲聲喝問道:“真有此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