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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談風月驀地又皺起了眉,“等等?!?/br> 普通陰魂尚不能隨意挑個時辰就轉生,更何況他還帶著一身至邪的煞氣,一個弄不好可是要禍世的,陰司萬不可能胡亂擇個時辰就送他回來……他眉頭皺得愈緊,擱在膝上的手掌一收,拇指指腹連按幾處指根,推起了年月日的陰陽,可不管怎么推算,卻都找不出昨夜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秦念久被他一斷,先是不解,待看到了他的動作,猛地也反應了過來,“得按鬼歷算,鬼歷……四陰拱月!” 小鬼在勸他回魂時提過一嘴,按鬼歷的算法,昨夜丑時恰好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四陰拱月,至陰至純,再適宜邪祟動作不過。怪不得昨夜他們遇見的羅剎私居然能安然無恙地踏入神殿,想必也是因為借了這至陰之時的勢。 被酒潤過嗓子無端有些發干,秦念久不由伸手按了按喉嚨,笑得有些僵硬,“陳家那百來口人……該不會恰好也死在丑時吧?” 談風月與他相視一眼,兩人齊齊站起了身。 第十八章 夜靜無人,唯有兩道暗影輕盈地踏過屋檐樹尖,匆匆向陳府掠去。 《怪志》中記載,世有大邪之人練煞,需苦心四處去尋含著大怨大恨的怨靈,于陰時將其聚在一處,怨魂自會融合相聚,是為煞。煞喜噬人生魂,被其所吞噬的人,會受抽筋剝皮、碎骨裂rou之痛不說,還會被斷去輪回,墮入無間,永世受苦,不得超生。 ……就說陳家人的生魂怎么不見了,怕是在這天時的作用下融到了一塊兒去,成了大煞,不知蟄伏在何處—— 黑紗遮面的秦念久緊緊握著手中黑傘,足尖連點過路旁棵棵繁茂的梧桐樹,恨恨地埋怨談風月,“就這么方寸點大的地方,先是羅剎私,后是僵尸王,現在又來一個大煞……還說世道太平呢!” 這陳府上下少說也有百八十人無端含冤慘死,不止心有怨恨,還有親緣,簡直至煞不過! 談風月隔了半步的距離綴在他身后,仍是那副萬事不急的表情,輕飄飄地道了句,“不都是你兄弟嗎?” “……” 都是些鬼啊怪的,可不是他的兄弟嘛。秦念久被懟得氣息一斷,不小心踏斷了足下的一小截枯枝,又聽他道:“怪不得那四象羅盤沒起作用?!?/br> 原先就覺得有哪里不對,同為邪祟的秦念久就坐在他們旁邊,那玉煙宗弟子的羅盤就算沒探見僵尸王,也合該指向他的方位才對,可卻只定定地沒轉動。緣是因這城里還有一個與他相對的邪祟存在,兩廂相抵,才教那指針不知該指向何方。 “禍兮福兮,”他搖著扇子道,“待等會找見了大煞,別忘了道聲謝?!?/br> “…………” 不過是埋怨他一句,他都能這樣夾槍帶棒地還回來,秦念久全無回嘴之力,黑著臉瞪他一眼,踏上了陳府的飛檐。 月上中天,被一片薄云掩住了華彩,只余滿地陰寒。 一入陳府,還不等秦念久眼睛泛起那股莫名的痛意,談風月便一抬手,搶先幫他點住了印堂xue,又問:“從何找起?” 大煞一出,屆時連屠城都是輕的,可他們手上沒有羅盤,也沒有能作占卜的媒介……秦念久揉著略有些發麻的眼眶,沉吟道:“大煞自身并無靈智,又才生出來不久,應該還未成型,跑不開多遠——” 他頭疼地拿手背磕了磕前額,試著厘清這一切的開端,“一切諸果,皆有因起……煞、滅門、眼翳病、道士……少說兩個月前,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他喃喃地念了兩遍,突然眼睛一亮,抓起黑傘向陳家后山躍去。 談風月總能跟上他的思緒與動作,無需多言便追上了他的腳步。 陳家背靠青山,山嶺綿延,像一頭在濃黑夜色下潛伏著的巨獸,茂密的樹林是它刺起的毛發,其間一道寬闊平整的石階則是它舔出的長舌。兩人踩著石階逐級而上,不多時便站在了位處山腰的陳氏祖墓前。 紅嶺陳家一看便是百年大戶,座座雕工精美的石墳上刻著各類栩栩如生的異獸,被夜色一浸,竟仿佛有了生息般,張牙舞爪地瞪視著這兩個不速之客。 狂且亂的山風撥亂了秦念久束起的長發,他也無心去理,只拿視線在幾座石墳上梭巡過一周,便抬手撫上了其中一座石獸,而后緊緊鎖起了眉頭。 依照他的猜想,那陳府里連一小片栽花的水塘都是壓著好風水來設的,祖墳處就更該布著風水大陣了,而兩個月前的那道天雷許是正好劈壞了哪處陣腳,導致吉兇倒逆,吉陣成了邪陣,亂了他們家人的命數不說,還連帶著教紅嶺與溪貝兩處地方也遭了殃。那道士招搖撞騙到了紅嶺,又被陳家人請進了府里,自是信了他的本事,要他去補陣的——雖然仍有破綻,也屬實牽強了些,卻是他眼下所能找出最說得通的解釋了。 大煞本性喜邪,若事實真是如此,自然會被吸引到這“邪陣”處藏匿起來…… 他所撫著的那頭石獸位置靠左,所守著的是座舊墳,卻半點不顯風蝕斑駁,該是最近才新修的,再細看一眼,還能在一旁長高了的草尖上尋見幾道焦痕,想來就是當時被天雷所劈中的位置,可與他所設想的不同,就別說風水大陣了,這片墳地撐死了也只能夸一聲位置選得不錯,除了在夜里看起來陰森了些,任何異常都找不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