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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奮過度的姐弟倆也反應過來,哇一聲就哭了,斷斷續續地說出了家里的實情,越說越害怕,越要拉緊趙禮的手,生怕惟一的阿爹也沒了。 趙禮根本不敢相信,下意識抬頭看到藍天白云和刺眼的陽光,淚水奪眶而出,他想大喊大叫,問蒼天是不是瞎了眼,趙家一生向善,為何會落得這般下場? 他多希望這是一場恐怖駭人的惡夢,可他在戍邊營地目睹了多少次生離死別,知道“人生只有無?!?,什么善惡有報,什么好人平安,都是自欺欺人的幻象。 他站在陽光下,一臉一身的冷汗,如墜冰窟,被姐弟倆的驚恐的眼神喚回了理智。 姐弟倆繼續說,邊說邊比劃。 趙禮才知道,蘇衡和蘇行遠如何日以繼夜救治他們時,如何說話算話的,在他們身體好轉以后,真的讓他們見到了阿爹……冰冷的身體又有了一些暖意。 只是整個人像毫無征兆被撕裂,一半冰冷,一半溫暖,滿腦子混亂又無序,殘存的理智勉強錮住咆哮的憤怒和恨意,因為他還有兩個孩子,還有雅公子的承諾,還有讓人溫暖的蘇家眾人。 蘇行遠的手指捏著袖子里藏的小藥瓶,不錯眼珠地觀察著臉色發白的趙禮,看他滿額頭的汗水,爆跳的頸動脈,以及在寬大衣服下顫抖的身體,和緊抓著兒女不放的雙手。 只是短短的時間,就覺得趙禮的眼神時而清明,時而渙散,仿佛已在鬼門關和人世間往返數次。 “阿爹,我手疼?!痹聝喊櫰鹈碱^,眼淚汪汪的。 “我也疼?!笔^抱著趙禮的胳膊撒嬌。 趙禮像在懸崖邊一腳踩空的人,雙手抓住了救命繩,又靠自己的求生欲望爬回懸崖上,終于擠出幾個字:“是阿爹不好?!?/br> “蘇家救命之恩,趙禮銘記在心?!闭f完,趙禮拉著姐弟倆一起跪下,強行向蘇行遠磕了三個頭。 蘇行遠拉都拉不住,只能生受了,又把趙禮和姐弟倆拉起來,替他們撣去灰塵。 趙禮抬起頭來已是淚流滿面,問:“蘇太醫,我……” 蘇行遠想了想,長痛不如短痛,把趙禮三口帶去了小佛堂:“逝者已矣,活著的人最艱難,但是活著才有盼頭。不然金棺玉槨,也是一具白骨,萬事皆休?!?/br> 趙禮臉頰上的咬肌隱隱抽搐,腳步沉重地邁進去,看到打理得非常干凈的小佛堂,以及做過修補的牌位,撲通跪倒在蒲團上。 白霜落拉著姐弟倆:“你們去午休吧,讓阿爹一個人待會兒?!闭f完把他們帶去了客房。 蘇行遠站在佛堂外,側耳傾聽里面的動靜,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蘇衡忙完廚房的事情,看到蘇行遠在當門神,就走過去:“阿爹,我來守著吧?!?/br> 蘇行遠嘆了口氣,拍了拍蘇衡的肩膀,轉身離開。 沒一會兒,蘇衡就聽到里面傳出極輕的哭聲,心跟著一沉,勸自己能哭出來還是好的,只怕強作鎮定堅持不了多久就病來如山倒,那時就非常棘手了。 鄭鷹忙完手里的,看到蘇衡在當門神,就溜噠過來,聲音壓得極低:“里面的怎么樣?” 蘇衡雙手一攤,以己度人,不論是誰遇上這樣的事情,都是要去半條命的,能哭就很不錯了。 鄭鷹也靜靜站著,眼神在佛堂和蘇衡身上來回,說實話,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真不相信這世上有如此純良的人,蘇行遠、白霜落和蘇伯,還有蘇衡。 似乎不管是誰生病,他們第一反應都是如何救人,如何治好,完全不管病人的身份來歷。 比如為了趙家姐弟倆,其他的不說,光黑盜鳥的信就發了幾百次,更別說食療里面的好材料、診治費、藥材等等這些花銷,想各種理由把姐弟倆的爹接來,一進門就是吃飯,醫藥費只字不提。 就連爹帶姐弟倆出門,蘇衡還悄悄塞銀子,全家都是真·稀有好人。 鄭鷹知道雅公子與蘇家和趙家有私下交易,也知道蘇衡已經是運寶司的秘醫,但還仍然不認同他們這樣的做法,又不是蠟燭又不是蠶的,何必這樣掏空自己? “你何時回營地?”蘇衡實在見不得鄭鷹復雜得像漩渦一樣的眼神,被鷹眼盯得渾身不自在。 “你希望我回?”鄭鷹微微挑起眉,雅公子交待的任務已經完成,回不回營地全憑他一念之差,他是孤兒,個性孤僻,整個大鄴也沒有他特別留戀的地方,去哪兒都沒差。 卻不知為何,鄭鷹有些想念墜鷹峰營地,因為蘇衡?因為總是叫鷹哥的趙小胖?或者是心靈手巧的銅錢?或者他們都是。 正在這時,佛堂里傳出不明顯的響動。 “糟了!”他倆沖進小佛堂,只見趙禮側躺在地上,臉色蒼白,不省人事。 蘇衡從袖子里掏出蘇行遠預備的藥丸,塞進趙禮嘴里,抬頭托頜,等了片刻還沒轉醒;和鄭鷹一起,把他搬進了另一間客房。 蘇行遠聽到動靜,立刻背起診箱,大步向客房走去。 白霜落和蘇伯看著客房里忙作一團,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8-26 16:42:25~2021-08-27 14:00: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藺秦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bubble. 2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