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心頭白月光 第29節
置之死地而后生,還遠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白氏見可以將這燙手山芋扔出去,自然樂見其成,臉色添了幾分柔和: “也好,太皇太后嚴明,太后亦仁慈,想來若你清白,一定能還你個公道?!?/br> 齊曜北出聲還想阻止什么,陸令晚卻轉頭看向他,微微搖了搖頭,讓他不必再為自己求情。 而這一切落到齊昭南眼中,卻別有一番異味。醋海翻涌,手中捏著的茶蓋兒啪嗒一聲,碎成了兩半兒。 遙遙遠望的日子,他不必再等太久了。 *** 從陸令晚進了宮正司后,被關在一間屋舍內,每日有幾個女官前來問詢。 她一一答著,不急切也不消極。女官們也未曾咄咄逼人,或是疾言厲色,威逼利誘。但陸令晚并未因此而生出什么愚蠢的希冀來,她知道最后她們查出來的結果只會是一個。 第三日的時候,齊昭南還是來了。那時正是午后,秋陽熾烈,齊昭南一走進來,便覺得有些悶,抬手便將屋里僅存的那扇窗支開,涼風透了起來。 他抬眼打量了下這房間,陸令晚如今還是朝廷的誥命夫人,宮正司不敢過于苛待,因此屋內陳設簡單,有些常用的物件也都是有的,比起牢房要干凈整潔不少。只是比起正常的屋舍,這里卻又過于簡單寒酸了。 齊昭南走進來的時候,陸令晚正拿著筆墨,在素紙上隨意描著一株蘭花。她只是拿這些來打發在這里的時光,聽見門口有動靜,抬頭,見是齊昭南,并沒有多少吃驚,只是擱下了筆,紙上的蘭花殘缺著。 秋風灌起來,迎面吹在她臉上。 陸令晚本能的覺得喉嚨刺癢,咳了起來,她想壓下來,但是壓不住,于是胸腔震動,整個肩膀咳得都有些發顫。散亂的發散下來,風吹得幾分凌亂,人顯出幾分單薄伶仃來。 齊昭南看不得這個,他本想走過去,叫她把這口氣兒順了,卻生生止在了那里,他剛剛支起來的窗,又啪嗒一聲合上了。 他沉默著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等著她慢慢平復下來。 咳嗽聲漸漸的低了下來,最后慢慢地止了。她再抬起臉時,眼角發紅,星星點點的淚花沁出眼角。齊昭南多希望那些淚花是她在悔,然而他清晰的知道那些只是因為咳嗽而已。 她的聲音還帶啞,偏過頭從這里往窗外看,隱隱約約有飛檐上金鎖子晃蕩的影子。 她說: “齊昭南,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她這樣要強的人是很難得的自憐。 齊昭南深吸了一口氣,想壓下那涌動的暗火。養了兩個月,身上jsg的傷早就養好了,卻好像此事又隱隱疼在里面,他盡力冷厲著聲音,怕她看出自己的心軟: “這個取決于你。阿晚,你還有回頭路。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私放印子錢一事,經查明侯府有刁奴作祟,你因一時失察的緣故,羞愧難當,自請下堂,日后你留在我身邊,我會給你一個新的身份。日子久了,不會有人記得這段過往,也不會有人記得陸令晚這個名字。至于第二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陸令晚的答案卻已經出來了。她閉上眼笑: “我選第二個?!?/br> 她斬釘截鐵的果斷,沒有絲毫的猶疑。 齊昭南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因被她的反骨惹了多次,并沒有憤怒,只平靜地將第二個選擇與她完完整整地講出來: “第二個么,宮正司會給你一個我想要的罪名,你依舊是被休棄,聲名狼藉。陸家不會救你,侯府依不會蔭庇你。獨木難支,逐水飄零,就也只能任由我予取予求?!?/br> 齊昭南覺得但凡以她的聰慧,該知道如何選。 陸令晚已經答過他一次,不想答他第二次。 她只問他: “你是什么時候將石青收為己用的?又用的什么手段讓她背叛我?” “她從來就沒有背叛過你?!?/br> 齊昭南答得很干脆,陸令晚聽明白了。從沒有背叛過,那么便是石青一開始就是他的人。 他和陸家是對頭,一開始就安排幾個細作進來……或是因著別的,她也沒有心思去細想。 “時間還久,阿晚,你好好想想?!?/br> 他的語氣像是個語重心長的長者。 門開了又合上,齊昭南走了出去。然而皇帝朱承梓卻推開了兩間屋舍的暗門走了進來,陸令晚忙安靜俯跪行禮,他來此地定是掩人耳目的,她不敢稱陛下。 “起吧?!?/br> 陸令晚站起了身,大約是因著起得有些急了,或是這幾日在屋里憋的太久,腳上一個踉蹌,一晃神,手腕卻被人扶住。 她抬眼,看著那骨節分明的手,縮了縮腕子。 朱承梓察覺出她的抗拒,將手背到身后,語氣很輕: “他唯有一句說的對,你是可以回頭的?!?/br> 他也知這是句不合時宜的話,還是說了出來。 “他此次一個誣陷嫡母的名頭逃不了,等這次事了,執念斷了,便放下吧?!?/br> 陸令晚交給他的那本賬冊,他已經查的差不多了,如今只需要等待時機。他有了幾分把握,便不想,也不愿意看到她一個女子為這場黨爭獻祭。 明明那年初見,她還是那么鮮妍的一個人。 他不想看到這朵花凋謝,褪色,枯萎,敗落,化為塵泥。 “不,我要做那個親手拉他入深淵的那個人?!?/br> 她仰起頭,目光灼灼,仿佛方才那自傷自憐,只是一場假象。 第35章 留宿 夜里天黑下來, 此時落了一場秋雨,雨點細密,滴滴嗒嗒地敲在宮墻上的琉璃瓦上,又或是銅制的大缸內, 有些喧鬧。風帶著雨絲往窗紙里鼓, 雨絲的潮意帶著深秋的寒涼涌進來,惹人身上一陣冷膩。 陸令晚躺在床上翻了個身, 睜眼望著黑暗里虛無的一點, 望得出了神。 她有些睡不著,她想起往年里每當這樣的秋雨夜, 娘總會將身邊的嬤嬤打發過來,或是親自過來一趟, 瞧瞧窗戶有沒有關緊。 好像她永遠只是那個容易貪涼的小姑娘,長不大似的。 可如今她的娘走了, 再無人在秋雨夜里來看一眼她的窗戶。 她將深沉的臉龐埋進錦被里, 隱忍著不肯出聲。 那門口一陣窸窣,她起初不覺得什么,只以為是雨點的聲響。直到她感受到門被推開,似有腳步聲,才驚醒了起來, 只屏息凝神,支著耳朵朝外細聽。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她聽著似并不止一人, 一顆心跳若擂鼓。 她悄聲探手到枕邊, 將剛摘下來的簪子握到手中。 幾乎就是在下一刻, 有人影壓過來, 她借著稀薄近無的月光, 朝那人影襲去。 果然“悶哼”一聲,那人的反應很迅速,立時就扣住了陸令晚的手腕,將她整個手翻轉過來。 陸令晚吃痛,手一松,簪子落下來。 她想要呼救,聲音剛半個音節發出來,就被人捂住了口鼻。 陸令掙扎起來,雖她看不清對方,抬腿憑著感覺,朝那人身上一踹,捂住她口鼻的手松了下來。陸令晚趁機又要呼喊,但扣住她手腕的人反應也極為迅速,一手掐上了她的喉嚨。 逼迫漸漸發緊,她本能的想要掙扎、呼喊,但是發出的聲響微不可聞。 那人鉗在她脖頸上的虎口仍在緊縮,進入肺腔內的空氣越來越少。她發覺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淡薄,徒勞掙扎著身子,想鬧出些動靜來,但并沒有什么用。 這屋子里的陳設實在太過簡單,連能砸到地上發出些聲響的花瓶器物都沒有。 絕望一點一點地侵蝕掉意志。 似有什么滑涼的東西纏在頸上,好像還沾染了些雨水,一股子土腥氣,她不知道那是自己喉嚨里的血味兒或者別的…… *** 齊昭南剛從乾清宮走出來,他禁閉被放出來不久,便官復了原職,又前些日子承襲了爵位,便來宮中謝恩述職,皇帝便問了些軍務,一直將他留到現在。 宿安跟在他身后,替他撐著傘,兩人一路走下臺階。 齊昭南越過雨幕往外看,但見宮燈昏黃,夜色灰暗,他抬腳踩在積水中,沿著石階往下走。忽的身后有小太監急急打了傘追上來,行禮道: “侯爺,陛下說今夜雨大,留您在宮里宿一晚?!?/br> 雨的確下的很大,沿著層層的石階往下流,匯成的水流像一團團小小瀑布,齊昭南便應下了。 他母親是明華大長公主,外祖母又是如今的太皇太后,他自小像是在宮里長大的,留宿宮中也是常事。 只是他看著那延綿不盡的雨幕,就想起午后那一人咳嗽不止的模樣,伶仃的一抹身影總晃在他眼前。打發了那小太監,想著人既然留在宮里了,便去那兒看一眼。 不知道她如今是否還睡著,又是否還在慪著氣?想著這些,他腳步便也快了。直到來到宮正司里頭,雨水已沾了他半身。 他抖了抖袍腳,剛準備推門進去,就聽見里頭一陣響動。眉頭一蹙,推門便闖了進去。 屋里的場景被宿安手里提著的風燈一映,顯出些輪廓來。 一打眼是兩個小太監的背影,立在床旁,卯足力氣拉扯著手中的白綾。 只那一刻,齊昭南的耳畔轟的嗡鳴一聲,雷一般的東西炸響在頭頂。 他奔過去,抬腳便是一踹。一個小太監倒地,在地上滾了幾圈。另一個也轉眼看過來,看清齊昭南的面容后,只臉色蒼白,兩股戰戰,手上的力道一松,也軟倒在了地上。 齊昭南卻顧不得管這兩人,蹲到床邊兒,見陸令晚躺在床上,瓷白的像紙。層層白綾環繞間,是觸目驚心的勒痕。 “阿晚,阿晚?!?/br> 他晃著她的肩膀喚她,然而他掌下的人一絲動靜也無。 齊昭南身子漸漸僵起來,看著她慘白的面容,顫抖著手指,探到她鼻翼下,好在那里還有細若游絲的氣息,血液仿佛在那一剎間霎時間回攏。 齊昭南無聲的笑了出來,他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往雨幕里奔。 宿安攔在他身前: “外頭下著大雨,只怕傷了陸姑娘的身子,奴才去將太醫叫過來?!?/br> 他握著她冰涼的手掌,卻再也等不得,他怕耽擱了,哪怕是一刻。 他替她擋著雨,一路奔至太醫署,值夜的太醫被驚動,看著一身雨水和煞氣的齊昭南,忙提了藥箱來上前診治。 太醫的手剛搭上陸令晚的脈搏,便察覺到齊昭南投射過來的灼灼目光。他擦了把頭上的汗水,只盡力平寧著心緒去探知。 好在脈搏雖微弱,卻還在規律的跳動著。太醫松了口氣,吩咐仆從去煎藥,自己則取了銀針,往陸令晚的幾個xue位上扎去。幾針扎下去,齊昭南見長肩顫了顫,沖上前去喚她: “阿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