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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緒也被她剛才的轉變驚得有點磕巴:“小、小人是……少爺新買來的書童?!?/br> “書童?”少女用挑剔的眼神打量著他,“你叫什么?” “小人叫江緒,”他被這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見過大姑娘?!?/br> “阿姐,”沈長風從江緒身后探出個腦袋,訕訕一笑,“這名字是我起的,怎么樣,不錯吧?” 少女瞥了他眼,對江緒道:“這混不吝的書童不太好當,你可想清楚了?” 江緒垂著眼恭敬道:“小人承蒙大少爺大恩,自然是要報答的?!?/br> 少女沉吟了會:“那便去見見我父親吧,得他點頭了才算數,常福?!?/br> 她對旁邊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吩咐道:“你帶他進去?!?/br> 言下之意便是讓沈長風留下來了,江緒明顯感覺到有只手在拽自己的衣角,他給了沈長風個無能為力的眼神,乖乖跟著常福進了屋。 少女呵斥的聲音模模糊糊傳進來:“你給我過來,跪著!” 聽著便兇悍得很。 沈長風的父親跟現世的他看起來有四五分相似,只是面容更加陽剛嚴肅些,說起話來頗為好相處。 至少比簡樓子要和藹多了。 在流利答完這位當朝太傅的蒙學問題后,江緒如此腹誹道,他不出意外地成為了沈長風的書童,在太傅的示意下跟著常福退了下去,剛一打開門,便聽見外頭兩姐弟的爭吵聲: “這回算他王石走運,下回再被我碰到,定然套了麻袋拖巷子里,把他揍得連他阿娘都認不出!” “你還有理了,說了多少次不要去外頭打架,萬一傷著了哪處還不是回來嗷嗷哭,再說了,打架本就不對……” “我下次還揍他,阿姐你攔不住我!” 啪! 沈長風的話倏然一靜,江緒站在門邊,無聲地張了張嘴。 少女染了丹蔻的手僵硬地頓在空中,她緊緊抿著唇,腰背清瘦卻筆直,跟沈長風倔強的眼神長久對視著。 一站一跪,卻都是生性頑固的人。 半晌,她用微微發啞的聲問道:“你哭什么?” 沈長風梗著脖子跪在她面前,臉頰一片通紅,就是不肯說話。 “罷了,”少女閉了閉眼,胸膛深深起伏著,“你回去,抄三遍書,后日交到我這來?!?/br> 她說完便讓侍女抱上琴,進屋去了,沈長風卻始終跪著,腰板挺得筆直,若是沒見著他委委屈屈的眼淚的話,倒的確是倔強的。 常福嘆了口氣,對江緒道:“去扶大少爺起來?!?/br> 江緒哦了聲,呆愣愣地對沈長風伸出只手,就這么站著道:“少爺,我們回去吧?!?/br> 常福嚴肅地咳了聲,但江緒仍然沒反應過來,反倒是沈長風盯著他看了會,忍不住嗤地笑了聲,主動抓住了江緒的手站起身。 “女人真是麻煩,”他抹了把臉,哼哼道,“說什么阿娘走了就該她來管著我,其實根本不想見到我,還動不動就罰跪打人,如此兇悍,以后哪有人敢要她?!?/br> “大姑娘也是關心少爺,”常福道,“王石是王太史的金孫,大姑娘火急火燎趕回來,專程去了趟王府同王夫人賠罪?!?/br> “有什么好賠的,”沈長風沒好氣地提高了嗓,“那王石自己嘴上不干不凈,討打!” 常福便不再說話了,待得回了屋,沈長風屏退了旁的人,拉著江緒往窗邊小幾旁一坐,捂著臉嘶嘶抽氣:“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他此時已經沒了那副裝模作樣的少爺架子,哭喪著臉委屈得不行:“每次就只知道我做錯了什么,旁的全不問,就覺著她想的是對的?!?/br> 江緒終于忍不住問他:“那少爺是為何要同旁人打架?” 沈長風扁了扁嘴,哇地一下哭了起來:“他說我阿姐不好!他說我阿姐、他、他說,阿姐要嫁給太監!” 也怪不得沈長風要打架了,江緒頗為理解地點點頭,道:“那少爺下次可以偷偷地揍,只要他認不出你,便不會有人知道的?!?/br> 沈長風的哭聲一頓,思考片刻后贊同地點點頭:“嗯,說得甚好!” 他一把抓住江緒的手,頗有找到知音的興奮之情:“我就知道將你帶回來是對的,如今常福走了,我們爬墻出去玩會!” 江緒將滿腹安慰的話語默默憋了回去,忍不住提醒他:“方才大姑娘說了,要您抄書?!?/br> 沈長風不以為意地嘿嘿一笑:“這不是有你在么,本少爺的書童?” 江緒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時間被他此話震到說不出話。 原來找書童是為了做這種事的? …… 上京城一百零八坊,每日都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隱藏于深巷里的某戶破落人家中,衣衫上打著數個補丁的清秀少年搬著沉重的水缸搖搖晃晃出了門。 巷中背著竹簍的婦人同他打招呼:“二狗,今兒也出來采買???” “嗯,”少年對她靦腆一笑,“今兒天氣好,先生允了我晚些過去?!?/br> “你可搬得動?”婦人憐惜地端詳著他瘦削的臉,“可要我讓阿寶隨你一同去?” 少爺搖了搖頭,感激地道:“阿嬸總是如此關心我,我可以的,不勞煩阿嬸牽掛了?!?/br> 他放下水缸,背起門邊的竹簍慢悠悠出了巷子,身后隱約傳來點嘆惋:“那么好個孩子……可惜爹娘走得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