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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從前的沈長風是這般模樣,他暗自想,雖是這么說,但他完全可以不理會萍水相逢的窮苦人,更何況買人回去也不是充做小廝,反而是要去給他當書童的。 即便江緒對凡間事不甚了解,此時也忍不住想感嘆:天底下還有這等好事? 他腦中不由得浮現出現世里沈長風干過的那些缺德事,與眼前這個矜貴小少爺簡直判若兩人。 也不知該說是夢中事都半真半假,還說該說生死大劫的確能令人性情大變。 可惜他的這點好感壓根沒能持續多久,對面那人便飛快換了幅為難表情,長長嘶了聲:“不過這債啊,的確是有些多,況且本少爺也并非什么良善之輩,江旺財,你覺得自己能給本少爺帶來什么好處?” 江、江旺財? 這是什么名字,江緒被震得有些失語,好半晌才默然道:“回大少爺,小人能……為大少爺研墨裱畫,掃灑洗衣?!?/br> 沈長風不甚滿意地搖了搖頭:“這些有的是人做,有沒有新鮮點的?” 要哪種新鮮的? 江緒猶豫著跟沈長風對視著,最后誠懇搖頭:“大少爺希望小人做什么,小人便能做什么?!?/br> 這話讓沈長風滿意了點,他撫著自己的袖子似是在考慮什么,過了會忽然壓低嗓,神神秘秘道:“會爬樹嗎?” 什么? 江緒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沈長風為他的不上道輕輕嘖了聲,抬手比劃起來:“爬樹??!唰唰唰的那種,還有爬墻!斗蛐蛐!會不會?” 江緒簡直要見怪不怪了,他木著臉點了點頭:“會的大少爺,除了斗蛐蛐外小人都會,還能給您編草環,替您抄書,您看可以嗎?” “可以,可以,”沈長風這才心滿意足地坐了回去,恢復了那副少爺模樣,“最后一件事,你這名字本少爺不喜歡,今兒便換掉吧?!?/br> 江緒上道地接話:“還望大少爺賜名?!?/br> “嗯,也可,”沈長風故作深沉地搖頭晃腦,“今日替你葬了父,于你來說也是個新的開始,便取一個緒字,叫江緒罷!” 江緒本以為照這夢里的發展,自己得頂著個新名字行事,可沒想到沈長風一出口便是他的本名,倒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難不成,沈長風就算在夢里也還能隱約記得自己認識個叫江緒的人? 這也不無可能,江緒再度恭敬往地上一跪:“多謝大少爺?!?/br> “起來吧,”沈長風咳了兩聲,對他抬了抬手,“對了,本少爺是太傅家的大公子,單名一個言字,你且記住了?!?/br> 江緒自然是應下了的,他重新坐下,天氣愈發悶熱起來,軟轎搖搖晃晃,將他的思緒也抖散開來。 也不知嚴綏如今在何處…… …… 待得好不容易捱到軟轎慢悠悠地停下,江緒已經是頭暈目眩,腹中一片翻江倒海了。 凡人身軀還真是不行,他難受地想道,不過是這點程度就已經像是要大病一場了。 “下去吧,”沈長風故意端著的嗓在耳邊響起,“常福,帶他去好好捯飭一番再帶到我院子里,我要帶他去見父親?!?/br> 于是江緒還沒回過神來便又被人拎去好好刷洗了番,這才去了身上的汗臭與塵土,整個人都清爽起來,他照了照屋中的銅鏡,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張陌生的面孔。 “這能馬上找到我便怪了,”他輕聲自語道,“總覺得這魘鬼的夢中有什么古怪,此地同現世基本一模一樣,” 甚至還保留了痛覺,這同書上記載的各種入夢經歷全然不同。若在這里頭待太久,恐怕真的會徹底混淆夢與現世,淪為魘鬼的盤中餐。 只是如今這情況,也看不出該如何救沈長風,江緒想著,難免嘆了口氣。 “在這夢里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哪里像是想死的模樣……” 他甚至覺著夢里的沈長風還要比在現世時更加有精氣神些,而且這與其說是夢,更不如說是沈長風的舊事,還真是奇了怪了。 他正思忖者,那位被叫做常福的那位中年男人開門進了來,他長了張不茍言笑的臉,劍眉虎目,江緒被他打量的不太自在,只得局促地笑了笑。 “常管事,我可以去見大少爺了嗎?” 常福沒有即刻便回他的話,直到將他細細打量完才略略點頭,道:“隨我來吧?!?/br> 沈長風的院子設在“m”“'f”“x”“y”%攉木各沃艸次宅子靠里的地方,院中載了不少花草,江緒才將將抬眼打量了一圈,便收到了常福的告誡:“你今日剛來,我不與你計較規矩的事,但老爺是最注重規矩的人?!?/br> 江緒道了聲謝,乖乖地重新低下頭,心知這人是在好心提醒自己待會不要出差錯。 此時沈長風也換了套衣裳,見常福領了人過來,便屏退了身邊的小廝,自己迎了上來。 “長得還算周正,”他皺著眉端詳了會那張蠟黃的,面頰凹陷的面容,“就是太瘦了些?!?/br> “江老三是個鰥夫,”常福在旁邊一板一眼陳述道,“成日不是在聚財坊便是在酒肆,若非有鄰里的照顧,他活不到這么大?!?/br> “原來如此,”沈長風點了點頭,“無怪乎沒有本少爺這般玉樹臨風?!?/br> 江緒忍不住嘴角一抽,沈長風原來在這個時候便已經如此……沒有自知之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