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形科醫生 第13節
他只知道,最近的每一天,他都很想看到她,哪怕僅僅是一道背影。 他莫非吃錯藥了嗎? 他明明應該像以前一樣厭惡她躲著她的??? 李長信煩躁不已,他覺得晚上應該把好友喬家軒拖出來喝一杯,放松放松了。 傍晚時分,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葉繁枝一下班,照例是搭公交車去了花店。她在花店工作了一年多,盡心盡責。與她年紀相仿的老板吳家希自打知道她家中的狀況,對她憐惜不已,待她猶如家人。 這次,葉繁枝在醫院找工作之前便把自己的難處坦誠相告。吳家希欣然答應,說她要是能應聘成功,兩人就調整一下工作時間。 葉繁枝收了傘,推門而進:“家希,不好意思,今天有點堵車……” 她驀地止住了口。店里,有個面容粗獷的男子正抓著吳家希的手說話。吳家希掙扎著,似乎并不想聽。兩人之間氣氛既曖昧又詭異。 因她的出現,那男子愣了愣,吳家希便借機抽出了自己的手,轉身說:“繁枝,你來了。吃過飯了嗎?” “還沒有?!?/br> “好。那我叫外賣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葉繁枝聞言便知她要借故留下來,便說:“我都可以的?!?/br> “明天有好幾個訂單,今晚要把花包扎好,明天一早讓人送貨。所以今晚可能要忙到很晚?!?/br> “好?!?/br> 兩人便動手搬材料,在條形長桌上開始忙碌了起來。那男子想要幫忙,家希又不讓。 吳家希把那粗獷男子晾在一旁,完全不理不睬。那人站在角落里,不聲不響地看著她們,許久之后,便推開門離開了。 葉繁枝把一切看在眼里,但吳家希不說,她便當作沒看到,什么都不問。 這世上,哪個人沒有一點過往和秘密呢? 兩人吃過了外賣,又把第二天一早要送出的花束全部包扎好。吳家希無故怔忪發呆了好幾次。葉繁枝見狀,便知有事困擾著家希。她一邊整理臺面,一邊對吳家希說:“家希,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顧一整天的店呢?!?/br> 吳家?;剡^神,瞧了瞧窗外,說:“今晚下大雨,也沒什么客人,你也早點下班吧?!?/br> “好,我把這里收拾好就下班?!?/br> “行,那我先走了?!?/br> 吳家希離開不過片刻,葉繁枝便發現她遺留在店里的手機,趕忙追了出去。 十幾米遠的拐角處,清亮的路燈下,只見先前在花店的那個男子正攔著吳家希。吳家希神色不悅,推開他,試圖攔車。 那人顯然是在糾纏家希。葉繁枝正欲上前,忽見那人一把捉住吳家希的手臂,霸道地將她擁入自己懷里,低頭便吻了吳家希,絲毫不顧忌兩人此刻正站在十字街口。吳家希顯然憤怒極了,用手使勁兒打他。那人紋絲不動,任吳家希捶打,吻得越發熱情纏綿了起來。 葉繁枝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畫面。 吳家希的推拒動作漸止。兩人在滂沱大雨中擁吻了起來。 吳家希不愿介紹此人與她認識,必有緣由。既然如此,她貿然上前,只會徒增家希的難堪而已。再說了,此人顯然是跟吳家希有些糾葛過往的,否則這種情況,吳家希怎么會不大喊大叫呢。 下著大雨的夜,眼前這對似情侶又不似情侶的人,葉繁枝垂眼思慮了片刻,最后慢慢地退回了花店。 葉繁枝一直在店內等吳家?;貋砣∈謾C。 然而,這一晚,她并沒有等到吳家希,卻又見到了另一個親熱畫面。 關店下班前,雨勢已收,空氣是難得一見的清新。葉繁枝正把店里的垃圾分類整理打包好,放進垃圾桶,以便讓一早的垃圾車來收走。 只聽“嗤”的一聲長而尖銳的聲響,有一輛跑車在她身邊不遠處停了下來,輪子濺開一地的水花。葉繁枝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猝然抬眼望去,只見跑車里的一對男女正在吵架。 兩人也不知說什么,正難分難解之際,那打扮時髦的女子忽然便雙手摟住男子的脖子,湊過去吻了起來。葉繁枝來不及移開視線,一時便有些愣住了。 車內的男人不客氣地一把推開了美女。美女一轉頭,便看到了路邊的葉繁枝,頓時惱羞成怒:“看什么看?!沒見過情侶接吻嗎?鄉巴佬!” 罵完葉繁枝,她余怒未消,對駕駛座上的男子道:“簡余彥,你到底道不道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葉繁枝便欲離開。忽然聽到車子里的男子一字一頓地拋了三個字過來:“不道歉?!?/br> 這聲音……好像并不陌生。 美女狠狠“哼”了一聲,望著花店,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這樣吧。這里有家花店。如果你買束花給我,我就當作你道歉了?!?/br> 那男子冷哼說:“搞笑!憑什么我要跟你道歉?” “你!”美女氣得花容失色,威脅道,“簡余彥,我們分手?!?/br> 那個叫簡余彥的男子完全無動于衷:“我們從頭到尾都不過是你情我愿而已,什么時候在一起過?” 美女怒不可遏,上前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而后推開車門,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氣呼呼地攔車而去。 車內的那個人摸著臉吊兒郎當地抬頭,與目瞪口呆的葉繁枝對視了一眼。 半長的頭發,俊美的一張臉,果然是醫院的簡醫生。原來他的全名叫簡余彥。不過,此時此刻的他穿著滿是鉚釘的皮衣,發型打理得凌亂不堪,看上去浪蕩頹廢,與在醫院身穿白大褂的專業嚴謹完全不同。 兩人四目相對,面面相覷,詭異至極。 簡余彥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發動了跑車,“嗖”的一聲,揚長而去。 第二天,葉繁枝再度在醫院門口遇到身著西服的簡余彥。 簡余彥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轉身進了電梯,仿佛昨晚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 也幸好如此,葉繁枝的尷尬只持續了短短的幾秒鐘便結束了。 之后,她全身心投入工作,很快便到了下班時間。 葉繁枝一進花店,發現家希難受地趴在桌子上。 “家希,你這是怎么了?” “好像感冒了……” 葉繁枝一摸家希額頭,只覺得guntang如沸:“你額頭很燙,我送你去醫院?!?/br> “不用。我剛吃過藥了……” “不行。這么燙,一定要去醫院……” 兩人一個堅持要去醫院,一個堅決不去。此時,門口有“歡迎光臨”的聲音傳來,葉繁枝轉頭便看見了昨晚的那個粗獷男子。他見了家希的異樣,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了過來:“你怎么樣?是不是昨晚淋雨感冒了?” 吳家希別過頭,語氣僵硬:“你走開,不要你管?!?/br> 那人二話不說,抱起家希便往外跑,霸氣十足。吳家希掙扎著,他呵斥道:“不要我管!在洛海,除了我還有誰管你!” 葉繁枝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吳家希被他劫走。那人到了門口,總算是想起了還有她這個人的存在,轉過頭說:“哦,你是葉繁枝是吧?我叫榮勵華,是吳家希的男人。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br> 葉繁枝不知自己要作何應答。 吳家希又羞又窘,實在是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去:“胡說八道,你才不是我什么男人?!?/br> “我說是就是!”榮勵華把吳家希塞進了自己的車子里,絕塵而去。 直到花店快打烊的時候,葉繁枝才接到了吳家希的電話,但說話的卻是那個叫榮勵華的男子:“葉小姐,我是榮勵華。家希讓我轉告你,這兩天她不去花店了。所以,這兩天要麻煩你幫忙多照料一下?!?/br> 那人言簡意賅得很,得到葉繁枝答復后,便準備掛電話。電話那頭,家希也不知說了一句什么,榮勵華厲聲訓斥她:“你都病成這樣子了,還管店鋪做什么。給我好好休息?!?/br> 電話至此便被掐斷了。 生活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自己是,家希亦是。 作為朋友,葉繁枝只希望家希一切都順順利利的。而她能做的,不過是盡力幫她照看好花店而已。 醫院里的工作還在實習期,葉繁枝認真地跟著莊依林學習。 至于李長信,每日里兩人必定會在午餐時間見上一面。每一次的見面,總叫她心頭波瀾起伏不已。但避無可避,葉繁枝也只好盡量讓自己學著習慣。 這一天晚上,葉繁枝在店里整理第二天的訂單,忽然聽到門口傳來“歡迎光臨”的聲音,她含笑抬頭,只見一個穿著長開衫,燙著小卷發的娟秀女子推門而入。 “您好,有什么可以幫您的嗎?”葉繁枝微笑詢問。 那女子不言不語,輕輕地徑直走到了花叢邊。她低下頭,閉著眼嗅了嗅,而后緩緩微笑著睜開眼,徐徐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了觸盛開的花瓣,仿佛怕傷害到羸弱的花朵一般。 顯然是個愛花之人。葉繁枝柔聲介紹說:“這是小蒼蘭,原產自非洲,香味濃郁,有黃色、白色、紫色、紅色、粉紅色等顏色,它的花偏生一側,有種斜墜的美感。它喜歡溫暖濕潤的環境,要求陽光充足,但不能在強光高溫下生長?!?/br> 那女子轉過頭來看她,葉繁枝注意到了她的眼睛,清澈通透仿若嬰孩。那女子溫柔嫻靜地對她微微一笑,而后又把視線轉到了另一叢花束上。 “這是紫羅蘭。紫羅蘭原產自地中海沿岸,和三色堇很相像,很容易混淆哦。這是粉色花毛茛,有重瓣、半重瓣。它有很多花色,每種顏色都很好看。這是回音系列的洋桔梗。它的花色清新淡雅,花形很別致可愛,是這幾年特別受歡迎的一種花。這是春天的洋桔梗。到了夏天,會有卡特琳娜、瑪麗艾基和弗拉門科等品種的洋桔梗上市?!?/br> “這里的是國產玫瑰。這里的是進口玫瑰?!比~繁枝見她定定地看著一叢珍珠母玫瑰,便說,“這是珍珠母玫瑰,是淡粉色系玫瑰的精品,花形看上去跟傳統玫瑰沒有特別大的區別,但色澤瑩潤飽滿,看上去有一種珍珠般的淡雅光澤?!?/br> “你看看。顏色是不是特別柔和瑩潤?”葉繁枝取出了一朵給她細細觀賞。那女子癡癡地凝視著花束,仿佛看不膩似的,一直一直看著,卻不說話。 葉繁枝忽然察覺到了不對勁:打從這女子進來到現在,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她不由得仔細打量這個女子一番,發現這女子里面穿了一套條狀的睡衣。這女子氣質淡雅,一看便知是有良好出身的,怎么可能穿著睡衣在大街上亂跑呢? 葉繁枝又試圖與那女子交流。但無論她說什么問什么,那女子唯一的反應就只是對她微笑而已。 那女子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歌,一朵朵地從大鐵桶里取出各式的花。每取一朵,她便歪著頭細細欣賞,沉浸其中。不知不覺,那女子便取了一大束,斜斜抱在懷里,看上去十分賞心悅目。 “你想買花嗎?” 那女子聞言,抬頭對她笑了笑,眉眼彎彎,單純美麗。 這真是非常不對勁! 這女子一待便是一個多小時。好在她安安靜靜地待在花店一隅,并不打擾葉繁枝招待客人。 不知不覺便到了葉繁枝關店的時間,葉繁枝實在無法與她溝通,思考了良久,最后走到店外撥通了報警電話,把自己遇到的情況說了一遍。電話那頭的警員回復:“請你稍等,我們馬上派警員過去?!?/br> “好的?!蓖高^落地玻璃墻,葉繁枝看到那女子把一朵朵花插回了花器,又開始取別的花。 不多時,警察便趕來了。與警車一起匆匆趕來的還有另外一輛車子。有個年輕男子急匆匆地下車,問警察:“是這家花店報的警嗎?” 葉繁枝與他一打照面,差點驚呼出聲,竟然又是簡余彥。 不過,今晚的簡醫生穿著還算正常,白t恤、牛仔褲,除了發絲有幾分凌亂外,整個人看上去簡單清爽。 事實上,這幾日來,她天天在醫院見到“面癱”的簡余彥,以至于葉繁枝對雨夜看到的那個人,一直有種“她見到了一個假的簡醫生”的感覺。 他一把抱住了那個女子,如釋重負地說:“媽,你怎么一個人跑到這里?” 葉繁枝不免又是一陣目瞪口呆:這女子看著不過三十多歲的模樣,怎么會是簡余彥的母親? “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急瘋了。我來來回回地找你……走吧,我們回療養院?!?/br> 那女子固執地指著花器里的那些花,不肯走。 簡余彥說:“你喜歡這些花?好,我把這些花都買下。我們帶它們一起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