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花癡
宜真打著哈欠從辦公室里出來,烏青的眼以及叁天來不及洗的黑發緊貼頭皮。不是不想洗,當了病人一輩子總是格外愛干凈,每當回家時明明勒令趕緊洗頭但一沾床邊睡得昏天暗地昏迷不醒。 盡管法醫那邊提交了尸檢報告,無名尸體身上當時并未找到相關證件,只有尋常泡爛的衣物。要想從身上找到第一案發現場的證據非常困難。 宜真滿腦子現場細節,手里的熱咖啡還來不及舒心地呷上兩口,烏綠的豐田便疾風似的殺到跟前。 離她不過半米距離。 大釗從車窗里伸出寸頭大腦袋:“哈,抱歉!” 分明沒有抱歉的意思,陸深卻從副駕上跳下來,面容削瘦胡子拉渣,下半身全是腥潮的污泥,涼涼的視線中仿佛閃過對宜真嫌棄的表情,大步朝內去。 大釗故意撞開宜真的肩膀:“傻愣著干嘛,準備開會了!” 原來陸深這兩天腳不沾地在外面排查拋尸地點,根據水流的動向以及x江的特殊分支特征,在沱江上游廢棄的老廠房近水邊,發現了幾個可疑的腳印。 腳印下去灘涂邊時,一重一輕,踩得很深,應該是左肩負重,而回來時,卻是兩腳幅度差不多,也沒那么深,便是丟棄尸體后正常的腳步。 到底專業,不過是幾行腳印,陸深便計算出嫌疑人身高、體重、行走習慣,以及當時的負重重量等。 白光打在剛剛換過衣服的陸深身上,艱辛繁瑣的排查以及縝密的思維既通通顯露在男人骨相鋒銳的面龐上。高的眉骨,聳立的鼻梁,深邃的眼眶以及平波無序的眼。歲月讓陸深脫胎換骨,下晗也是利落的,揚起的手臂肌rou分明。 剛沖完澡濕漉漉的頭發上往后隨意抓去,水珠沿著緊致的脖頸往下。 宜真忽覺心臟猛跳。突突地像是有只肥壯的兔子在胸口上撞擊。 十年后的陸深褪去一層斯文溫煦的皮,突然成了別樣的猛獸。 一股股的眩暈擊中宜真殘余的花癡和熱愛之心,壓制的情愫死灰復燃,她不由地停頓了記錄的手指。 陸深漫不經心地直視過來,言語突然卡頓,停頓兩秒,道:“下面聽肖法醫的匯報?!?/br> 話畢,一屁股坐到宜真身邊,但背對著她朝臺上看。 宜真鼻頭動了動,聞到男人身上清新的皂香。 肖冰清道:“死者乍一看像是淹死,在其肺部等多個內臟有出血點,即溺亡的基本特征。但是,在其顱骨處發現特殊傷痕?!?/br> 她青白的手,滑出一張顱骨透視圖:“裂口的邊緣十分混亂,不像是單一單次造成。我個人更傾向于死者從高處跌落撞擊頭骨,此傷口又遭到二次傷害?!?/br> 經她一說,大家想象到一場混亂的糾纏。如果在跌落后又有二次傷害,其心必定狠毒且利落。拋尸又縝密。罪犯恐怕不是一般的沖動殺人。 最后是大釗的匯報,死者身份有了眉目,叫胡一鳴,原是本市x大學生,大叁下學期突然肄業,后從事醫藥代理工作,幾個月后單獨成立公司。近期公司受到股市沖擊,面臨巨額債務,此人突然消失,追債者和家里人都以為躲債潛逃。 陸深起身:“大家盡快進入狀態,除了走訪相關人之外,叁天內將胡一鳴人際關系網中有作案動機的,都請到局里來詢問?!?/br> 小趙哀嘆著跟宜真一起出了會議室,撓撓頭:“這下好了,又是幾天回不了家?!?/br> 宜真的視線還在追隨陸深挺拔的背影,哦哦兩聲:“....怎么呢?” 小趙服氣地瞪她一眼:“你不會以為咱們局里有八百大將吧,就這么點人,咱們肯定都要被派去出勤?!?/br> 宜真一摸自己油膩膩的頭:“那、那我先回去洗個澡?!?/br> 誰料大釗從后面插進來:“還回去?不是有宿舍?哦,大小姐嫌棄我們宿舍條件差,真是委屈您千金之軀?!?/br> 陸深一扭頭,制止了幾人的七嘴八舌烏煙瘴氣,抬手看看手表:“都沒吃晚飯,這樣,我請大伙兒吃大餐?!?/br> 所謂的大餐就是拿出電火鍋,一幫人熱火朝天地往里頭丟食堂冰箱里剩余的食材。 宜真受不了這樣吃飯的架勢,各個油光滿面狼吞虎噎,仿佛吃的是孫大圣手里的人生果。到底還是餓得受不住,宜真默默地吞口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小趙一屁股頂開大釗,拽著宜真坐下,耳語:“別嫌棄,喂飽肚子才是大事?!?/br> 宜真差點跳起來,身邊正是陸深那位老神在在的大神。 小趙又跟她咬耳朵,使勁兒眨眼:“給你創造機會呢!” 火鍋的熱氣蓬到宜真臉上,連耳根都紅起來。轉念一想,倒不至于跟陸深拉出叁八婦女線,她還要靠他找爸媽呢。 于是大家狂吃海喝的同時,拿出第叁只眼,眼見孔宜真神色數度轉變后,放下傲然的身姿,近乎以諂媚的姿態幫陸隊長倒啤酒。 “陸隊長,您累了幾天也沒睡個囫圇覺,我給您敬一杯?!?/br> 宜真紅著臉巴結陸深,見他動也不動,尷尬得自找臺階下:“那我先干為敬啦?!?/br> 喝酒也是慢吞吞地,斯文秀麗地一口口來。誰看了都覺得仿佛是為難了這位眼高于頂的大漂亮大千金。 陸深慢慢握了杯子,轉了轉,施舍似的抿了一口。 ——— 宜真寶貝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