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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到了, 可長孫厄寧愿他沒有做到。 合上城主的眼睛, 長孫厄繼續向前,他走遍城池的每一個角落,痛苦而絕望地期待著能有一個人可以回應他。哪怕是微弱的呼吸,他也能如獲至寶。 可是沒有,整座城池冰冷至極,除了雨聲,長孫厄什么也聽不見。 他看見那一張張笑臉變得冰冷,蒼白,甚至開始腐爛,不會再有人笑著和他暢談家長里短,也不會再有人熱情地遞上自家釀的酒,說請他嘗一嘗…… 蒼穹之上,烏鴉泣血長鳴,叫聲凄涼悲戚。 那是噩夢般的一日,也是輪回中長孫厄拼命阻攔不想重復的一日??墒请S著輪回的次數不斷增加,那一日到來的時間越來越短,從一開始的幾十年到現在的幾月,無一不是再告訴長孫厄到極限了。 即便是輪回塔這樣的神器,也有耗盡靈力的一天。 自由城再一次城破在長孫厄眼前,這一天甚至比以往的任何時候來的都早,長街的寧靜被粉碎,百姓慌忙逃竄,那個俯瞰眾生的巨人抬手間,便可把所有的一切抹去。 長孫厄知道他已經沒有機會了,這一次之后,不會再有下一個輪回,或許他們都將魂飛魄散。 只是想到那些被他卷進來的人,他還是有些抱歉。仿佛是又聽見蒼決罵他騙子,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在懊悔地跳腳,后悔來到自由城。 長孫厄放棄了抵抗,在這最后的關頭,他忍不住想,或許坐下來再喝一次大娘釀的酒,在酒香中走向死亡也挺不錯。 只是還不等他徹底躺平靜候死亡,一根藤蔓纏上他的腰,蒼決破口大罵:“長孫厄,你個王八蛋,本君跟你沒完!” 藤蔓卷起長孫厄倒飛出去,城墻上的碎石砸落在他剛才停留的地方。面對黑壓壓的敵軍,江云野等人還在拼命堅守。 尚未退去的城中修士又一次拿起武器,朝著眼前的敵人沖去。 蒼決懸浮在空,一把揪住長孫厄的衣襟,睜開常年笑瞇瞇的眼睛怒視著他:“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你回頭看看,有誰放棄過?” 蒼決指著城門前那些奮勇殺敵的人,城樓塌了,可他們心里的意志沒有磨滅。 “我是不清楚輪回一旦開始意味著什么才跑回來幫你的嗎?”蒼決胸膛起伏,恨不得一拳砸在他臉上:“我賭上了自己的性命,你也給我打起精神來!” 長孫厄灰暗的神色有了亮光:“我會想辦法把你們送出去,不會讓你們卷入其中?!?/br> “我是這個意思嗎?”蒼決氣絕。 長孫厄當然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可他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這一回,最起碼要保住蒼決和蒼決在乎的人。 長孫厄心如死灰,不想再拖累其他人。 蒼決被氣的不輕,身后藤蔓瘋長。 沈御雪連忙上前道:“長孫前輩,既然城破是注定的,死守沒有任何意義,倒不如以進為退,直接殺出去!” 長孫厄讓蒼決松開手,他整理自己的衣襟,看著天際的巨人喃喃道:“是該行動起來?!?/br> 這是最后一次戰斗,臨陣脫逃對不起他的城民。 沈御雪見長孫厄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又道:“長孫前輩,我說的不是你一個人殺出去,而是帶著自由城的所有人一起殺出去?!?/br> 長孫厄回頭,沈御雪一臉認真,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在這自由城內,不僅有修士,還有許許多多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他們有些人平日里別說殺敵,就是殺只雞都能弄的雞飛狗跳。 戰爭、殺|戮不是他們應該接觸的東西。 長孫厄道:“我還沒有失職到要手無寸鐵之輩拿上屠刀拼命的地步?!?/br> 一次的過錯已經足夠刻苦銘心,長孫厄又怎么忍心再來一次? 沈御雪并不贊同長孫厄這話,他回望身后還維持著短暫安寧的城池,目光堅定,不見猶豫:“長孫前輩,你有沒有想過,困住他們的不是輪回,而是你心里的這座城?” 長孫厄不由地皺眉,沈御雪的話讓他有些不喜。 沈御雪無懼他陰沉的面色,繼續道:“你是他們尊敬的長孫大人,他們以你馬首是瞻,你就是他們活著的希望。有你在,即便是城破也沒關系,因為有你的地方才叫自由城。他們追隨的是你的腳步,從未停止過對你的仰慕?!?/br> 早在戰鼓聲響起時,沈御雪就注意到城里的人沒有恐懼,因為他們是如此的相信長孫厄。 在酒會那日,居酒巷的眾人更是無畏生死,誓要和城池共存亡。 他們向死而生,可長孫厄畏懼他們死亡,一直想要他們活,這也導致他們和長孫厄之間存在不可消磨的矛盾。 “長孫大人,下令吧!”沈御雪后退半步,俯身行禮:“帶著我們所有人沖出去?!?/br> 沈御雪話音剛落,還未被戰火波及的長街上,無數的人奔涌而來。走在最前面的是寧不凡帶領的修士隊伍,有自由城還未參戰的修士,也有從外面進來的修士,而在他們身后,是自由城的士兵。 人潮未到,兵戈之聲已灌入耳膜。 長孫厄嘴唇微顫,他把自由城的毀滅怪在自己身上,他覺得是自己沒有保護好自由城,所以無數個輪回以來,他不斷地想要挽回,可是每一次都在失敗。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么,原來是他不知不覺間又把所有人丟下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