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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和心理的雙重不適讓沈御雪被抽干氣力,他撐著八仙桌,站在一地的碎瓷片中,孤獨而脆弱。 燕南歸丟掉手上沾了血跡的披風,步步緊逼。他身材高大,寬肩窄腰,生的一副好皮囊,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人時,帶著野獸獨有的野性,讓人有種會被生吞的錯覺。 沈御雪恍惚了一瞬,莫名地想起當年看見他在清風中開懷大笑的樣子,眉目張揚當真像極了某個人。 也是那一次驚鴻一瞥,讓沈御雪在燕南歸妖族的身份暴露后,還是選擇收下他。 那個時候了解了燕南歸背負的血海深仇,沈御雪更覺得不能放棄這個孩子。 他不愿他在仇恨中彌足深陷,卻抵不過他人溫香軟玉的耳鬢廝磨。 沈御雪嘆了口氣,很快那點憤怒和脆弱就被盡數收斂,恢復了一貫的溫和疏離。 他拉好自己的衣襟,看著已經走到面前,整個身體都靠過來的燕南歸,清醒道:“為師可不記得曾教過你欺師滅祖,以下犯上?!?/br> 燕南歸身體微僵,眼睜睜的看著被他撕下面具的人在短暫的失控后又恢復平靜,眉目清冷,不染紅塵,像殿堂里供奉的金身,冰冷的慈悲。 他想把他拉下云端,讓他跌入泥潭,聽見他呻|吟求饒,他以為他辦到了,可實際上這人還是遠在紅塵之外,遙不可及。 該怎么樣才能撕碎這張面具,看見惶恐和無助? “床笫之間的歡愉是人間極樂,師尊未曾一試,又怎知我是以下犯上?”燕南歸壓下心頭翻滾叫囂的惡念,又嫌沈御雪嘴角的血跡礙眼,他俯身想要親下去。 沈御雪毫不猶豫地再度出手,只是這次劍意尚未激發,他便覺身前一空,燕南歸已經抽身而退,腰間彎刀出鞘,冷白的刀鋒撞上迎面而來的靈力。 出劍的人并沒有留手,劍氣削掉燕南歸耳邊的鬢發。倘若不是燕南歸躲的及時,這一劍要他項上人頭。 一聲冷哼由遠而近:“燕南歸,這里是金陽宗,你身為妖王不請自來,趁虛而入,未免太過狂妄!” 話音未落,沈御雪眼前一花,身旁就多了一道身影。 來人廣袖長袍,氣息渾厚,一身浩然正氣,模樣周正年輕,正是金陽宗宗主,寧不凡。 沈御雪被他護著,燕南歸帶來的窒息感消散一空,他不由地松了口氣,把體內翻滾的氣息壓下去。 燕南歸看了眼被削掉的鬢發,手指劃過刀背,不悅和殺意翻上眉間:“狂妄的人是你,我來拜見我師尊與你何干?” “師尊?”寧不凡覺得好笑,嘲諷道:“原來你還知道他是你師尊?!?/br> 仙門講究尊師重道,就算是一字之師也該禮遇尊重,更別說是行過拜師禮,敬過拜師茶的師尊。 沈御雪為了燕南歸遭人閑話未曾后悔,一心一意把他教導成材,可燕南歸回報給他的是什么?難堪和折辱。 他要他為階下囚,斷他退路,折他傲骨。 寧不凡說這話時,心里的怒意可見一斑。他早知燕南歸膽大妄為,對他的狼子野心心知肚明,只是礙于沈御雪的顏面不曾多言。 今日之事他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晚來一步,會是何種境地。 燕南歸覺得這話刺耳,他掏了掏耳朵,道:“寧宗主,大家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你在指責我之前,怎么不想想你們仙門的決定呢?”, 仙門為了保全自身,已經有放棄沈御雪的意思,不然燕南歸也不會這樣大搖大擺地闖入金陽宗,拿話來刺激沈御雪。 寧不凡抿唇不語,沈御雪清晰地看到他僵直了身體,面色緊繃。 沈御雪身為金陽宗的長老,燕南歸的要求不僅是要沈御雪難堪,更是要金陽宗面上無光。 寧不凡身為宗主,曾受沈御雪教導,于情于理他都不會答應。燕南歸剛才在沈御雪面前說的那么干脆,但實際上仙門的人聚集在金陽宗吵了許久,還沒有爭吵出個結果。 仙門大大小小的勢力,多多少少曾受過沈御雪的恩惠,其中難免有狼心狗肺之徒,但也不乏仗義執言之輩。他們各持己見,誰也不讓誰,寧不凡夾在中間,同時頂著各方的壓力。 “什么呀?你們反悔了?”燕南歸在沈御雪跟前修行時,就和寧不凡打過交道,不難猜出對方的心思,他忍不住笑起來,明艷的五官剎那鮮活,他看向沈御雪,道:“師尊,你開心嗎?仙門為了你,寧愿和我作對?!?/br> 一朝修為跌落,被人當做籌碼交換,不管是換了誰都開心不起來。燕南歸字字誅心,寧不凡握緊了手上的劍刃,臉色難看。 沈御雪抬手制止寧不凡,眼下這個局面爭斗只會不斷地激化矛盾。燕南歸親身前來,必然有十足的把握。他如今修為強盛,就算是寧不凡也難壓制。 沈御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欣慰,這可真是他的好徒弟,深知趁人病要人命的道理。 “你不用逼他們,我跟你走就是?!?/br> 身為師尊,沈御雪比任何人都清楚燕南歸的實力,他如今歸虛大圓滿,有戰大乘之力,在仙門并非沒有對手,但真打起來,只會是兩敗俱傷,誰也討不著好。 相比之下,把他推出去更像是個萬全之策。 除了考慮仙門的顧慮,沈御雪也摻雜了一點私心。他和燕南歸一別多年,當初的矛盾并沒有消失,燕南歸如此待他,想來是心里的疙瘩還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