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頁
這是逐白的禁地,他剛進來,天上隱隱睜開一條細而窄的縫隙,像是逐白的黃金瞳懶洋洋睜開一條縫,正在看著來人。 蘇九歸深喘一口氣,吐出一口白霧,霧氣蒸騰時,他才壓抑住那種懼意。 逐白在房內。 屋內有銘文術法,一串串漆黑的銘文懸掛在空中。 銘文越來越亮,在空中形成一片小字,仿佛是哪個愛寫詩的修士寫滿了整面墻。 地上散落著幾片黑色龍鱗,枯葉般一捻就碎。 紗帳隨風搖著,如搖動的柳樹,層層交疊的銘文術法后是一張床榻。 透過紗帳往后看,只隱隱約約看到一截龍尾,龍尾一擺,很快就被卷走。 逐白顯了龍形。 龍身盤踞,鱗片摩擦時發出細微的響動,也不知道這條龍現在有多大,蘇九歸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個角,連頭尾都一時間都分不清在哪兒。 逐白?蘇九歸輕輕叫他。 但沒聽到回應,只聽到了沙沙聲。 像廣陵城黑水河底,數百株樹木齊聲吶喊的聲音。 此地簡直過分詭異,按理說蘇九歸應該立即就走,但他不僅沒走,反而朝著床帳走去。 逐他連名字都沒叫全,被龍尾圇吞卷走,龍身纏身,簡直是陷入了一道漩渦。 龍鱗不復以往冰冷,竟然是火熱的,仿佛這幅軀體正在灼燒。 摩擦過來時,龍鱗掉下來一兩片,落在蘇九歸脖頸上。 柔軟,脆弱的龍鱗。 蘇九歸連掙扎都沒有,也不怕被逐白絞死,他只是伸出手摸了摸身體,扭曲成一團逐白瑟縮了一下。 然后他張開細小的鱗片,跟掉毛一樣,噼里啪啦落了蘇九歸一手。 逐白?蘇九歸現在確定逐白不太好。 龍鱗褪去之后留下柔軟的龍身,他等于卸下了自己的鎧甲。 逐白根本沒回應他,蘇九歸甚至找不到他在哪兒,院落中魔氣涌動,屋內突然起了風,銘文咒法風鈴般搖晃。 蘇九歸本想強行讓逐白現身,也沒下狠手,他略微一停頓,輕聲叫他:逐白。 他一遍遍叫他,過了幾十次,直到纏繞著他的龍尾越來越松。 龍在動,此時柔軟聽話地張開,露出里頭的人。 蘇九歸看到之后皺了皺眉,逐白身后就是龍軀,漆黑的龍圍繞著他,仿佛躺在蛇窟。 這場面有些詭異,他都顧不得這個,逐白身體蜷縮,額頭上都是細汗,一半頭發已經白了。 也許是認出了蘇九歸,他沒有拒絕觸碰,一雙黃金瞳此時淺得發白。 蘇九歸小心翼翼摟住他。 蘇九歸剛碰到人,身后龍身涌動,竟然像筑巢一樣慢慢合上,將兩人關在其中。 逐白身體里有幾百個人,這些龍根本不是逐白的本體,真正的逐白就躺在龍中。 逐白穿著一件白色里衣,背后早就被打濕了,眼睛都沒什么神采,遇到蘇九歸之后將自己蜷縮更緊。 你來干什么?這聲音聽起來不太高興。 當然不太高興,喜歡筑巢的妖物都不喜歡被人闖入,只不過蘇九歸與他雙修,身上都是逐白的氣息,逐白本人不認,那些龍也會認。 蘇九歸撈起逐白,問:你在退鱗? 蛇族會蛻皮,龍族也會,逐白以前是白龍,如今是黑龍,一身鱗片是要換了嗎? 逐白靠著他的腰,悶聲道:應該是吧。 蘇九歸第一次養龍,他也是第一次當龍,他也才知道自己會退鱗。 蘇九歸問:要多久。 逐白不想讓蘇九歸看到自己這樣,回答都很不耐煩,不知道。 逐白這兩日總躲他,原來是在換鱗。 為什么不跟我說?蘇九歸問,不信任他? 逐白停了停,才道:不太好看。 蘇九歸: 這龍像是個孔雀,在哪兒都要漂漂亮亮的,不太想讓愛人看到自己不好看的樣子。 他如今身上一半黑一半白,蘇九歸都猜不到他接下來是個什么顏色,可能這兩日見到的逐白都是施的障眼法。 難怪跟他分房睡,一旦睡在身側,很快就會露餡。 退鱗時慢慢卸下鎧甲,極度虛弱,看折子也會睡著,更加沒有安全感。 蘇九歸第一次有點怒意,怎么這么亂來,沒人給他護陣,怕這小魔龍把自己弄死。 別怕,蘇九歸忍著不發火,摟著他,讓他枕著自己膝蓋,我會陪你。 要是熬一個月才能換完,蘇九歸可以在此地給他護陣。 逐白問:覺得我膩人嗎? 蘇九歸拍了拍他背脊,不膩。 哦。逐白淺淺應了一句。 蘇九歸一下下拍著他,逐白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卻總覺得這條龍不太高興。 逐白沒有安全感,他總是很膩人,需要蘇九歸一遍遍告訴他。 如此詭異的地方,談不上什么浪漫的,蘇九歸想好好哄哄他。 蘇九歸附在他耳邊,輕聲道:你看到我在寫東西嗎? 逐白:看到了。 蘇九歸道:我寫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