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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白沒說話, 估計覺得這小劍靈才多大點的孩子, 應該什么都聽不懂。 逐白覺得自己很像是個寡婦,丈夫死了, 留了個遺腹子下來, 今日帶著遺腹子去見了他宗族里的人。 每一個長輩都給了他一道祝福,逐白卻必須要帶著他去再尋個出路。 剛才算是在道別了。 白九, 逐白道:你娘無碑, 不然想讓你祭拜一下再走。 劍靈: 逐白一直跟他說, 自己是他爹,蘇九歸是他娘。 逐白不知道是演戲上癮, 還是真覺得劍靈是他生出來的種, 他半蹲下來, 平視著小劍靈, 道:你娘很厲害的。 仙門四宗師他是之一。 逐白像是個說書人,將蘇九歸的生平娓娓道來。 這些話蘇九歸在世時聽過很多次, 他們議論起這位太清山天才都是如此, 說他是宗師,說他距離飛升大道只剩下一步。 經過噬淵之亂, 世人再說起蘇九歸時已經將他看做一個邪魔,沒人再說他的往日榮光。 他們細細描繪蘇九歸如何滅世, 如何斬斷通天長階,斷了所有修士的后路,如何殘殺修士。 噬淵關了,民間一旦有什么惡事,他們都統一口徑,若不是蘇九歸當年如何如何,現如今才不會是如此田地。 甚至有人給他編纂故事,用來嚇小孩兒。 但在逐白心中,蘇九歸從未變過。 他記得蘇九歸的一切,希望小劍靈也能記住。這世上有人能忘了他,但劍靈不行。 逐白道:他在你這么大的時候,沒什么人待他好,他差點被賣進窯子里。 蘇九歸出生于偏遠山村,從小飯都吃不飽,唯一的好事兒是長了一張好臉,這張好臉為他引來厄運,差點被蘇志清賣進窯子。 逐白道:他從鬼郎中那兒撿回來一條命,誰能想到他差點飛升。 劍靈靜靜聽著。 他鎮守噬淵近千年,若不是他,這世道早亡了。 可現在已經沒人再記得他的好了。 不過他做的最絕的事就是砍斷通天長階,多大的本事,要是我我可不敢。逐白道。 那是欺師滅祖,不給人活路,蘇九歸可能要被人罵上萬年。 逐白想過,如果蘇九歸還在世,應該不以為意,他從來不在乎別人的評價。 逐白看了一眼天邊,噬淵打開那天,天邊懸掛著通天長階。 通天長階碎了,整整三年,天上的異象都沒散。 劍靈沒說話。 聽懂了嗎?逐白問。 劍靈歪了歪頭。 逐白笑了,算了,跟你說你也聽不懂,你記得你娘很厲害就行。 劍靈點了點頭。 逐白站起身,隨著他起身的動作,天邊烏云突然散開,連綿不絕的小雨已經停了。 這魔龍不記仇,什么煩人心緒也不會耽誤他太久。 劍靈知道這是要走,剛想踏上臺階。 逐白輕聲道:你走出了這道門,可回不來了。 蒲云師兄說的明明白白,他們以后不好再上山。 小劍靈一回頭,逐白還在原地,好像是讓他自己來選。 是選留在太清山,還是跟他一起去樂安城。 小劍靈略微一停頓,他轉過身,拉住了逐白的手,就像在夢中,十歲的蘇九歸拽住了逐白的手。 讓他不要入魔,讓他跟自己去驛站。 如今兩人的身形完全重合,他從來沒猶豫過。 小劍靈輕輕一拽,將他拽出來,兩人踏上了臺階。 逐白隨即笑了,道:走吧,下山。 逐白下山前撬走了蘇九歸的寢殿,封在一個印鑒里,有人打趣魔龍精打細算,走前把太清山挖空了一塊。 下山時逐白沒御劍也沒走陣,他們一步步走下太清山。 太清山過去一片狼藉,三年來勉強有個模樣,但山上靈植還未完全復蘇,一大半都是死物。 大戰給仙道留下的創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道旁的枯樹中已經長出綠色的枝丫,枯木逢春,這天下會越來越好。 蘇九歸一劍斬斷通天長階,好像沒造成什么天大的危害,天沒塌地沒陷。 修士還在修道,人族還是日復一日過日子。 天下太平,如同無事發生。 再過十年,便又是一片生生不息。 逐白一路走,沒在意身邊人的動靜。 帶你回樂安城。逐白道:你應當住得慣。 白宅里有花圃有藤架,逐白本來給蘇九歸準備的,蘇九歸沒享受過幾日。 反正劍靈是蘇九歸的,他用也一樣。 得找個人教你。逐白又道。 小劍靈不會說話,要找個人教他唇語和寫字,如果他一輩子醒不過來,那逐白也得好好養著。 逐白是魔族,小劍靈上學堂學習,說不定還能去科舉,改一改這天下氣運。 逐白道:我給你封個世子嗎? 小劍靈是逐白的兒子,那他應該是世子,不必加爵就不必進皇都面圣。 逐白想了半天,道:不過你應該也不在乎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