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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九歸手中拿著黑棋,卻沒有落下,而是淡淡地看著他,該你了。 他把黑子交給逐白。 他的表情漫不經心,好像不論逐白怎么選都行。 逐白當然怎么選都行,蘇九歸畫了個范圍,逐白橫豎又不會跑出去。 蘇九歸都死了,逐白竟然還在被他牽著走。 真是個魔頭。逐白咬牙切齒。 世人沒罵錯,他師尊是個舉世無雙的妖邪。 只有妖邪才會這樣機關算盡,連自己都不放過。 世人應當慶幸蘇九歸只想關噬淵,如果他把這股瘋勁兒用在滅世上,這天下早就亡了。 逐白一松手,不熄懸浮在半空之中。 他剛躺下,不熄便漂浮而來,他懸在逐白耳側,逐白還沒睡他不好做得太明目張膽。 逐白盯著不熄的劍尖,蘇九歸藏在他的腦子里,逐白要去找他。 逐白閉上眼。 神殿。 神像威嚴,諸星曜神俯視世人。 神殿中,一個男人被綁著,他兩手分開拉向兩側,衣衫凌亂,狼狽不堪。 蘇九歸身上全是青紫印記,還有粘稠的痕跡,和這莊嚴神殿反差到了極致。 逐白如今看到蘇九歸心態極為復雜。 小騙子,騙他一次不夠,騙他兩次三次。 逐白小時候就在騙他,入魔了在騙他,給他刻咒印在騙他,驅逐他下山在騙他。 廣陵城水底在騙他,樂安城和自己過日子在騙他。 臨死之前還在騙他。 死后也在騙他。 逐白是被他耍的團團轉的小傻子,堂堂一個魔龍被他牽著走。 他一直以為身上的咒印是蘇九歸牽著他的繩索,現在看來,牽著逐白走的是蘇九歸的心計。 現在咒印沒了,他依然在被蘇九歸牽著走。 蘇九歸鎖骨上擱著一片龍鱗,那是逐白送給他最后一片,蘇九歸死時化成血霧,什么都沒留下來。 但他把龍鱗帶進了夢里。 逐白抬起蘇九歸的下巴,然后一愣。 他的仙尊臉色潮紅,眼睫上掛著一滴淚,輕輕一顫便掉下來。 逐白真把人欺負慘了,蘇九歸被他日日夜夜折騰,被逼著一遍遍喊自己的名字。 他足足叫了一千次。 這個魔頭沒死在兩位宗師手下,也沒死在鏡人手下,面對四大仙山圍攻神色淡然。 卻差點一次次死在逐白手下。 逐白本來想興師問罪,此時鬼使神差地用指腹輕輕擦拭蘇九歸的唇角。 剛開始是擦拭,后來動作越來越粗魯,碾了過去。 他撬開蘇九歸的唇,指節探進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大概本意是在懲罰他。 誰讓他騙他。 事實上這個舉動真的有懲罰的意味,蘇九歸臉色越來越紅,呼吸越來越重。 直到逐白感覺指尖一軟,一陣酥麻的癢意傳來。 蘇九歸抬起眼,淡淡地看他一眼,輕輕用舌尖舔了舔他的指腹。 他們做過更過分的事,這一個舉動明明很小,連接吻的親密都比不上。 逐白愣住了,他滿臉通紅,好像被人輕薄的是他。 逐白深深呼吸著,他不想著蘇九歸的道,但事實上他就是一次次著他的道。 他沒辦法對蘇九歸撒火。 他的仙尊心甘情愿被自己玩弄。 就是因為知道蘇九歸是個讓人忌憚的妖邪,所以這種心甘情愿變得更加可貴。 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近乎寵溺地接納自己,讓魔龍在他身上肆意妄為從不阻止。 他默許自己,包容自己,認可自己。 被人算計的不痛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 蘇九歸這樣的妖邪,孤注一擲,把所有的后路包括他自己都交給了逐白。 他幼年時蘇九歸就把不熄交給他了,那不是一把劍,那是蘇九歸的驅殼。 蘇九歸把自己珍貴的驅殼給逐白當一把普通的劍來使,從來不計較里面的得失。 逐白笑了,蘇九歸真懂得拿捏他。 這誰還能生氣? 逐白松開禁錮蘇九歸的藤蔓,他手腕腳踝已經被磨破皮,逐白小心將他的衣袍整理了。 拿掉堵塞的手帕,帕子被浸透了,濕淋淋的。 蘇九歸輕微瑟縮一下。 逐白把他打橫抱起,輕聲道:不能怪我的。 他們一人做錯一件事,很公平。 我該怎么做?逐白低聲問。 蘇九歸啞聲道:把我放在祭臺。 逐白笑了,你忘了在上面干什么了嗎? 夢里能玩的花樣很多,逐白曾經把蘇九歸抵在祭臺上欺負。 蘇九歸閉了閉眼睛。 他的下巴放在逐白肩頭,越過他看著他身后的不熄。 逐白和不熄一起入夢。 蘇九歸緊緊盯著不熄,輕輕念出一段銘文。 祭壇四周驟然起火,烈焰燃起一圈,灼熱的火焰將蘇九歸包圍。 鍛劍。 蘇九歸要將自己與不熄相融。 逐白把蘇九歸放下,然后輕輕后退,不熄懸在蘇九歸身后,劍身銘文不斷閃爍。 夢外,不熄直指逐白,劍尖抵著逐白的眉心,一滴鮮紅的血凝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