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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無情無義的人竟然還會收徒?蘄舍沉沉打量逐白,血紅巨瞳毫無感情,還收了三個? 他死在陸云戟手中不算冤枉,陸云戟是個讓人欽佩的對手,蘄舍如今不人不鬼只能在這兒守塔,他心甘情愿。 任憑他怎么想也沒想通,陸云戟最讓人佩服的便是因果不沾,他竟然會收徒,還傳承了自己的道心。 天大的笑話。 蘄舍說著便笑起來,難怪啊,都那副模樣了,還要讓你們快走,我還以為他是心好,不愿意讓我濫殺。 蘄舍覺得這事兒太好笑了,他活了上萬年都沒聽過這么好笑的笑話,他把自己弄成這個鬼樣,該不會是為了你們吧? 逐白抹去嘴角的鮮血,問: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蘄舍道:我怕你認不出他! 他話音剛落,伴隨著他的怒吼,天妖塔大門被打開,這是真正的天妖塔大門,不是什么幻境,朱紅大門朝兩側猛地張開,像是張開的一張深淵巨口。 里面露出了一個人,那是蘇九歸? 逐白一個月沒見蘇九歸了,他變成逐白從未見過的模樣。 蘇九歸跪坐在朱紅大門內,身穿一件白色道袍,后背的衣物被人撕開,那道袍殘敗不堪,只是堪堪掛在他身上。 逐白看過他的身體很多次,薄薄的背脊,突出的肩胛骨,摸上去時會摸到凸起的脊背。 現在,他的后背被人打開,自脊椎骨一道分開,里頭涌出了無數妖物,又有無數妖物要鉆進他的身體里。 他們頭擠著頭,臉挨著臉,有些妖物不似人形,都分不清頭臉,只是曖昧不清地擠作一團。 他們色彩各異,遠遠望去,蘇九歸像是張開兩片華麗的羽翼。 他像是個瀕死的蝴蝶。 蘇九歸的雙眼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血色,兩道血痕燭淚般留下。 他又一次用了幻境,是為了阻止逐白他們進來。 逐白氣血翻涌,好像有一只手在一寸寸捏著他的心,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一顆道心輕而易舉便要破碎。 蘇九歸為何不跟他說便要來妖境,這么不信他嗎?還是根本不想讓逐白插手。 逐白眼中閃過一股暴虐,他現在是個少年身形,這幅身體像是個束縛。 逐白握拳的手在抖,他花了全身力氣來克制自己,道:他怎么了? 修行,蘄舍道:你看不出嗎? 逐白一抬眼,黃金瞳瘋狂旋轉,蘇九歸這算是哪門子修行,這簡直在自虐。 你對他做了什么? 我對他?蘄舍一笑,有些自嘲的意味,我這幅樣子,能對他做什么? 蘄舍是蘇九歸的手下敗將,他已經死過一回了,就靠著一副妖骨茍延殘喘,給妖族守墓,一個守墓人能對一個仙尊做些什么。 蘄舍鎮守此地多年,從來沒人問過他的過去,逐白是第一個,他話比以往多一些,他不介意跟一個三百歲的小魔物說說心里話,道:我跟他現在一樣了。 逐白眼眶泛紅,冷冷看著蘄舍。 蘄舍以前是個妖王,很講究禮儀,他慢慢爬行到天妖塔上,仿佛爬上了自己的王座,道:萬物可以成精,天妖塔也可成精。 天妖塔容納數萬妖物的妖丹,你見過妖丹解體嗎?妖丹若是不加以處置,會在原地留下業障。蘄舍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道:輕則變成一片瘴林,重則變成禁地,你想想容納妖丹的天妖塔會是如何? 天妖塔吸食妖力,將業障融合貫通,他并非完全溶解了妖丹。 我剛知道蘇九歸要來,還以為他來找死,新仇舊恨一起涌上來,若不是他,我現在當妖王還當得好好的。 蘄舍說到這兒嘖了一聲,蛇信子像是一把長鞭游動,道:我后來再一看,發現他果然是來找死的。 蘇九歸一進來,我便知道他有所不同,他身上帶著妖丹,我跟這東西打交道多少年了,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的妖丹不止一個。 蘄舍道:我沒想到,堂堂云戟仙尊變成這樣。 我那一瞬間都沒有多少恨意,只有一點可憐,原來仙尊也不過如此,到頭來跟我一樣,我屬于天妖塔,他也將屬于天妖塔。 天妖塔吸納所有妖丹,融會貫通,活妖根本不敢走進來半步,我還沒動手,他便不行了。 蘇九歸身上的妖丹不可能阻擋天妖塔本身,他一進塔,身上妖丹便自動被吸納,包括他狐族的妖丹,還有最開始的蜘蛛。 那一瞬間,蘇九歸重新變成了個修為散盡的可憐蟲。 重生后,蘇九歸第二次散盡修為。 逐白嘴唇在抖,他快步走向天妖塔大門,他不知道如何下手,但想距離他近一點。 他快走到朱紅大門前,背后的蘄舍突然出聲,六百年前,他來過一次妖境,那時候他便在尋找一個秘密。 逐白腳步一停,緩緩轉過身,問:你說什么? 你不知道?蘄舍有些詫異,果然逐白過分年輕了,道:他守淵人當得好好的,為何突然要來妖境平息禍亂,這就不是他該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