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
這是什么?蘇九歸問。 溫七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會上癮,還會發瘋。 蘇九歸:發瘋? 有人賣了自己妻女,有人上街放火殺人,樓下那個割頭皮的也是這樣。 溫七道:它會勾出你深埋心底的欲望,讓你想要付出一切。 付出一切,這樣就能說通了,全城都會對天府大人上癮。 人人心中都有愿望,村口總有吹噓的人,說我當年跟哪位大人一起當兵,他當時跟我一樣都是小嘍啰,后來人家混成了校尉,我與他不過就是差了個運氣。 人們心中意愿強烈,總覺得自己當年若是如何如何,今日一定不會落入這么倒霉的境遇里,但他們都缺一個機遇, 天府大人就是他們的機遇。 蘇九歸看了他一眼,問:溫七,你參加過天府壽宴嗎? 溫七緊張道:沒有。 溫七不算是個善人,他只是個普通人,他從不想與人為惡,甚至對天府大人過壽極為厭惡。 溫七在蘇九歸的目光下松懈下來,道:我祖上參加過。 溫七打算和盤托出,但他不知道怎么講給另一個人聽,想了想才道:我家祖上富裕過。 這事兒蘇九歸知道,溫家哪怕沒落了也有個宅院,普通人家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我太爺爺參加天府壽宴,他贏得了天府大人青睞,太爺爺許愿讓他升官發財。 后來果然溫家發財了,一夜之間從個破落戶變成了土地主。 可惜 可惜根本沒有持續多久,溫七出生的時候溫家就已經在走下坡路了。 溫七:我太爺爺死的特別折騰人,他是病死的,不是個痛快死法,折騰了八年才咽氣。太爺爺死后是太奶奶,然后是我爺爺,我爹,我娘 蘇九歸剛來溫家的時候溫母剛剛去世,也是病逝的,溫家已經死的只剩下一個溫七了。 溫七:我爺爺死之前留了遺愿,他禁止溫家人給天府大人過壽。 時間久了總會看出些端倪,天府大人可以完成心愿,但要耗空幾代人,都知道這是害人的東西。 其實很好想通,到溫七這一代溫家已經沒錢了,當年他太爺爺的錢是從哪兒來的? 這是三代人的財富都被太爺爺那一代揮霍了,天府大人根本沒額外給金銀,總量沒變,一直是守恒的,不過是前人享福后人遭殃。太爺爺那輩富裕闊綽,等到溫七這輩就窮得叮當響了。 不僅如此,全家都像是受了詛咒一樣,一個個接連病死。 溫七自己都覺得他會病死,他小時候發高燒,燒了三天三夜不止,溫家人心中門清,心想這回輪到了溫七,只是溫七年紀那么小,以往受詛咒的人都是年長的,溫七當時才八歲。 溫家都給溫七打好棺材了,準備白發人送黑發人,以為溫家逃不掉受詛的命。 但天無絕人之路,當時出現了一件事,有個道士路過他家,不僅帶回溫七一條命,還說他有仙家緣。 這是溫七和祖祖輩輩唯一不同的地方。 后來他果然遇到了,小白和蘇九歸出現在他家宅院里,他拼命抓住這顆稻草,就是想拜他為師。 這是他隱秘的心思,他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圣人,他只是想抓住蘇九歸這根稻草活下去。 溫七道:我從小就知道,天府壽宴前不要出門,小心被人弄死。 蘇九歸皺了皺眉,問:什么意思? 過節唄,云間城一年一次,每次都這樣,殺人的放火的,說是給天府大人送禮,誰知道那狗屁大人喜歡什么。溫七說話的時候一直木著臉。 誰都想要讓天府大人滿足他一個愿望,誰都想抓住這個機會一步登天,萬一能發財呢。 為了給他過壽,云間城人想了各種法子,無所不用其極。站在魔族的角度上想,他們天生就是吸食人的怨氣,每日死點人對魔族來說延年益壽。 而且他們治理城邦,只需要看底下的人互相廝殺,可以說很省事兒。 溫七。蘇九歸問:你為什么要賭? 溫七一愣,長這么大從來沒人問過他這個問題,只有蘇九歸問他,到底為什么賭。 不賭能干什么?溫七干笑了一聲。 溫七是個年輕人,剛剛長成,按歲數來算,他們三個人都動不動幾百歲,而溫七只度過了區區十九年的光陰。 他能干什么?讀書嗎?科舉只有魔族能參加,人族不能當官。 修道嗎?四大仙山都不收徒,人族想修道都不能修,一旦被搜出道門術法,溫七會被玄符軍帶到城門斬首示眾,以威懾世人。 看不到前路還能干什么?安安分分過自己日子? 出去種地,每年給玄符軍交上一半收成,每個月等玄符軍來上門搜查,人家官爺心情不好想砸你家就砸你家。 上升的路被堵死了,不是溫七想當個市井無賴,他難道不想當什么大俠,當個正義之士嗎? 他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只能去賭場混日子,他現在想來最后悔的是沒多陪陪他娘親。 溫七捏緊了手里的護身符,那是他娘親留給他唯一的東西,護身符和蘇九歸給他的印鑒被他小心翼翼掛在脖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