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頁
張奴呼吸一窒,并不知道怎么來接這個話茬,他知道逐白一直想弒師,現在是終于找到了蛛絲馬跡嗎? 他狐貍尾巴露出來了。逐白說著輕輕在桌案上點了下。 逐白之前喜歡在桌案上看書,大概都是些話本閑書,最近喜歡看的是從三陰府拿來的百妖譜,剛巧就翻在那一頁。 上面寫著一個狐妖的名字,田福生。 此時逐白的手指便點在上面,像是隔空按住了蘇九歸這個人。 那個人對蘇九歸心慈手軟,兩次打交道都不下殺手。 他可不是菩薩心腸,他出來是要見血的。 張奴想著要不要奉承兩句,又在想,逐白大概不愿意聽這些陰奉陽違的話。 恭喜殿下。張奴道。 逐白一挑眉,饒有興趣問:恭喜什么? 這張奴感覺自己像是跟在君王身邊的那個如履薄冰的小太監,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會戳到這位祖宗的肺管子。 他開始想念之前那位主子,那是個溫和有禮的主,雖然也是總說要弒師,但從來沒真的干出過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不像眼前這個這樣喜怒無常。 嘖。逐白有些不耐煩,他撩開自己的袖子,果然咒印在不斷加深,像是他身上的烙印。 真麻煩。逐白看了看自己的手,黑色的龍鱗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陸云戟給他寫上的咒印。 兩個人在用一具身體,逐白就像是一只被關在深海的魔物,只有片刻可以喘息,他剛冒出頭喘了口氣,竟然又要被人強行摁回水底。 他厭惡這種感覺。 過來。逐白道。 啊?張奴有些納悶兒,他張大嘴巴有些愣愣的。 他有些怕這位殿下,害怕他一個不耐煩把自己捏死。 過來。逐白重復道。 張奴不敢忤逆逐白的意思,突然,他額頭上一涼,意識到逐白把手指放在他額心時后頸汗毛乍起。 張奴看著近在咫尺的這位爺,思索著自己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有多大。 緊接著,逐白沒有感情的聲音傳來,幫我做件事。 張奴咽了口唾沫,逐白無法越過他的本意殺人,他不可能強迫另一個逐白動手,但他可以讓張奴動手。 他要讓張奴去做殺蘇九歸的那把刀。 屋內只有蘇九歸和小白二人。 一滴熱淚落在蘇九歸胸前,濡濕了他的胸口,仿佛隔著皮rou掉在他的心尖上,又像是一滴濃稠的燭淚,燙得蘇九歸一個哆嗦。 師尊。小白在叫他。 蘇九歸不應。 哥哥。小白又叫。 蘇九歸渾身是傷,因為這句話抬起眼皮。 小白的長相很精致,讓他想到了另一張臉,逐白小時候也長得很好看,那時候他漂亮得像是個小姑娘。 小白和逐白的臉在蘇九歸眼前重合。 他們真的是一個人。 師尊,小白從背后緊緊抱住他,下巴埋進他的肩窩里,鼻子輕輕嗅了一下,仿佛在聞蘇九歸的氣味,師尊。 師尊,蘇九歸因為這兩個字頭痛欲裂。 蘇九歸傷痕累累,他到處都是傷,第一層有逐白給他療傷,第二層和第三層受的傷被帶回了現實。 在外人看來他只是睡了一覺,可他反復在夢中過了三輩子,一直在受傷奔跑從未停下來過。 小白握住他,蘇九歸感覺自己身上一暖,小白在本能地治愈他的傷口,蘇九歸前胸后背都是血跡,可小白太蒼白了,簡直有些透明的地步。 蘇九歸握住小白的手,搖了搖頭。 他知道小白應該是犧牲自身修為在治愈蘇九歸,小白從來不問得失,就算為了治愈他耗盡靈力也無所謂,蘇九歸在乎。 蘇九歸想要掙脫,小白一個少年手勁兒竟然比他想象得大,手掌心覆蓋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他的肩膀便開始愈合。 這跟夢中逐白一模一樣,他們都能治愈他人。 蘇九歸掙扎的動作停下,他的腦海一片混沌,他太累了。 他被小白包裹著,那個懷抱溫暖而安全,在此地他不會受到任何侵害。 他從逐白手中掉進小白手中,從一個人手里被交到另一個人手里。 像是陷入到一個名為逐白的陷阱里,每一個都是逐白,每一個又不完全是逐白。 他遇到了三個逐白,他們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是蘇九歸從來沒有逃脫過他們的視線。 齊巧齋蘇醒遇到的小白,天水河畫舫遇到的逐白,夢中遇到了另外一個。 小白對他依賴,天水河的逐白對他溫和,黑發逐白對他的殺意。 他已經醒了,可是好像比夢中還要茫然,做夢時他能清晰意識到那是夢境,現在他竟然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小白慢慢收緊了手臂,像幼年逐白一樣,把臉埋在他的肩上,好像一只汲取溫暖的幼鳥。 蘇九歸感覺頭很疼,他在想背后抱著的自己的是誰。 他在齊巧齋蘇醒的時候小白就已經在了,魔族找他都要費一番功夫,大概只知道他在云間城,小白為什么能夠準確無誤地找到自己? 蘇九歸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發現自己這個動作很詭異,他不帶任何物件,連塊玉佩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