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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女!她一遍又一遍呼喚她的名字,好像可以叫上千萬年。 我是霍清?;羟寰o緊抱著她,她想把蛇女抱離這里,可是蛇女一動不動,她只能陪著她在此地。 jiejie?蛇女眨了眨眼睛。 伴隨著這一聲jiejie,蘇九歸脖頸上的桎梏突然消失,他砰地一聲砸在地上,捂住胸口大口喘氣。 他喉間火辣辣的疼,都來不及顧及自己的傷痛,下意識看向火海中緊緊相擁的人。 對,霍清很久沒有聽到這聲jiejie了,喜極而泣,我是你jiejie。 不,你不是,蛇女立即否定,她搖了搖頭,她喜歡穿藍裙子。 霍清穿著一身黑色喪服,那是死人才會穿的衣服。 霍清原本準備了滿腔的話,到這個時候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蛇女抬起頭,問:你有沒有見過我jiejie?她喜歡穿藍裙子,她跟你一樣高。 蛇女比劃著霍清的樣子,又一次在跟人重復這句話,她重復了成千上萬遍,死之前在重復,死后在夢中也在重復。 你有沒有見過我jiejie? 她喜歡穿藍裙子。 你有沒有見過我jiejie?她 霍清的嘴唇在哆嗦,她伸出自己的手腕,那里還纏著一塊紗布,透露出絲絲血跡,蛇女一直是霍清來喂養,這么多年霍清手上的傷從來就沒好過。 霍清每一日都會給蛇女喂一碗血,很多人說她遲早喂養一只妖,遲早要遭報應。 這大概就是報應。 蛇女看到傷口的那一刻很迷茫,她眨了眨眼睛,好像那不是手腕,而是一個難題。 然后她看著看著,便流下了眼淚。 豆大的淚珠滾下來,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下意識抓住了霍清的手腕,抓住了卻又不敢碰,害怕她jiejie會疼。 霍清想這一天想了很久了,想了整整一千年了,可是她不知道怎么把這句話說出口,她要把積攢多年的話說出口,其實很簡單,只有三個字。 我死了?;羟逭f。 蛇女停在原地,轟隆一聲,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天空中纏滿烏云,就像是人們的怨氣聚集在一起,上百張鬼臉同時哭泣。 嘩啦啦,雨水降臨在人世間,熄滅了火焰。 蛇女慢慢矮下身體,仿佛站立已經耗盡了全部的體力,霍清只能陪著她,她跪在蛇女面前,捧起對方的臉,蛇女和記憶中沒有區別,一雙很漂亮的杏眼,看人時像是帶著天真的笑意。 霍清滿臉都是雨水和淚水,她分不清那是什么,霍清輕聲重復:我死了,很早以前就死了。 她知道這句話很殘忍,但她必須要說出來,她必須明明白白讓蛇女知道她死了。 我,蛇女想說什么,可她只說了一個字,話到嘴邊成了一股委屈,先是一點,然后積水一樣向上涌,酸楚擠滿胸腔,讓她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我一直在找你。蛇女一開口就會流淚,真奇怪,她本來沒想哭的,我對不起。 霍清撫摸蛇女的臉,道:我知道,我也在找你。 霍清把玉佩放在蛇女手心里,蛇女愣愣的,霍清又把玉佩掛在脖子上,我會陪著你的。 她會陪著她的,不管前路是什么,不管是另外一個識海,還是奈何橋的那段路,霍清都會陪她走一段。 蛇女眼巴巴地看著胸前的玉佩,她想要這個東西想要了很久,真的戴在胸前發現她更想要的其實是霍清。 蛇女,霍清道:收手吧。 別再繼續下去了,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云間城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蛇女聽到這句話抬起頭,對不起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什么叫做控制不住? 有個道士扔了一張符,它要殺他。蛇女露出了一個做錯事的表情,道:我不能阻攔。 霍清聽到這句話臉色一冷,而蘇九歸那一瞬間明白了。 靨蛇是靨蛇,蛇女是蛇女,要殺他的是靨蛇,季原初一張符咒扔進了天水河,強行把靨蛇和蘇九歸綁在一起,靨蛇必須要殺了蘇九歸。 轟隆隆,雷聲越來越大,遠處天邊砸下一塊,這是個很奇怪的景象,像是在女媧補天的神話里才能看到的景象,一小塊天空帶著烏云就這樣徑直砸下來,原本天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孔洞,天真的坍塌了。 在坍塌之時,靨蛇會動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殺了蘇九歸。 蘇九歸很冷靜,自己解了蛇女的夢也沒用。蛇女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兒,道:她會用你最恐怖的夢來殺你。 最恐怖的噩夢嗎?原來之前經歷的都是普通的夢境,他對蛇女道:能保她嗎? 他不能帶著兩個人逃亡,一個人活下來就不錯了。 蛇女一愣,然后對蘇九歸點頭,不會再弄丟了。 好不容易找到,已經不會再弄丟了。 人都會做夢,想象自己是人世間的主宰該是什么樣的?女媧隨便甩出泥點子便能成人,夸父可以一直追逐太陽直到死亡,后羿可以將九個太陽射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