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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蛇女呲牙咧嘴。 醫女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個就笑了。 蛇女維持著張大嘴的姿勢,小虎牙都沒收回來,因為醫女的笑很尷尬地停在原地。 她仔仔細細看著醫女,她那天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衣服,外面披著一件黑色的披風,背上背著一個竹簍,藥材的香氣從她背后飄散而出。 她站在這兒那么顯眼。 蛇女見過很多妖怪,一個妖長得再好看那都不算是什么本事,明明醫女并不是什么絕世無雙的大美女,她就是往那里一站,就像是一株河邊的柳樹,姿態放松,享受著世間萬物,仿佛可以迎風而舞。 蛇女慢慢合上嘴,有些納悶兒,你笑什么? 醫女倚著門,反問:你會說話啊? 這兒的妖物大概是特地選擇靈力低微剛剛化形的,很多都不會說話。 我當然會了,我會的東西可多了。 蛇女切了一聲,她從花瓶里探出身,她只有一顆人頭,下面是蛇的身體,她故意這么干的,就是想嚇嚇眼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醫女。 一條蛇頂著一顆人頭,任誰看了都覺得恐怖,人本身就是怕蛇的。 可是醫女不怕。 你為什么不怕我?蛇女的身體僵住了。 醫女解釋道:我是大夫,經常拿蛇入藥。 入藥?蛇女聽到這句話反應了一會兒,然后迅速鉆回花瓶里,只露出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警惕地看著醫女。 她不知道自己的樣子多么好笑,花瓶敞口的,她只鉆了一半回去,頭發被花瓶邊緣托了一下,發絲散開,就像是有人在花瓶里插了一把狗尾巴草,中間蛇女的臉像一朵向日葵。 醫女又笑了,你挺可愛的。 可愛?蛇女的臉慢慢轉紅,心中像是憋著一口氣,又像是燃燒起一把火焰,燒得她胸腔一片火熱,她又默默往下鉆了一點,現在連眼睛都看不見了。 醫女知道這小姑娘被自己嚇得夠嗆,不逗她了,道:我走了。 醫女以為蛇女應該怕極了她,可是花瓶里傳來悶悶的聲音,你叫什么? 醫女一停,想了想,竟然真的把自己的姓名告訴一條蛇,霍清。 霍清,蛇女輕聲念著這兩個字,仿佛有些不解,又像是喜歡得厲害,正在細細品味。 我能去找你嗎?蛇女問。 霍清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這條小蛇看上去傻傻的,道:你能找到再說吧。 她就是隨便說說,沒想到最后蛇女真的找到她,只不過是在夢里。 蛇女覺得霍清的夢很無聊,她不常做夢,蛇女花了很長時間才走進來。 她剛開始進入霍清時覺得很悶,她滿腦子都是醫書,像是個書呆子,睡著了還在想著醫術典籍。 后來她再往深處走動,看見了很多死人。 病床前的老叟一直在喘息,霍清什么辦法都試過了,一無所獲,后來老叟的手垂下來,耷拉在床邊。 霍清很沉默地把老人的手放回床上,她做完這件事之后不知道該做什么。 一個醫者到最后什么都做不了,她接下來只能去請白事的人前來。 那是霍清第一次對自己感覺到無能為力。 后來她遇到這樣的事越來越多,她從來沒哭過,只是很麻木地看著她的醫廬里死去一個又一個人。 她給自己造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小院,像是給自己造了一個小殼,連門都做的極為矮小,必須要彎腰進門。 醫者是最接近生死的人,她每天出門回家都要彎腰,仿佛對天地低了頭。 她每日要么去醫廬要么就在院子里待著,生活如同古井一般沒有波瀾,她將自己困住了。 那天走進戲園子只是一個意外。 蛇女以為霍清會因為自己進入她的夢而生氣,可是霍清沒有什么反應,大概是她第一次知道人還能這樣相遇,原來俗世一切,人世間追求的功名,成功,錢財都是過往煙云。 夢中的世界是另外一個世界。 她很開心蛇女能夠走進她的夢里。 后來蛇女幻化成人形,她在戲園子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常常跑進霍清的院子里,看著她給人治病,幫著她采藥。 霍清總說她不要懈怠自己的職責,于是蛇女只好把自己練習的花瓶也搬到霍清家,順便給她表演新的花活看。 因為蛇女來了醫廬,霍清的藥材里再也沒出現蛇。 有天來了個病患,那是個很瘦弱的男人,他的愛人已經另嫁,霍清搖頭道:你是心疾,我治不了相思病。 蛇女聽到這兒,說:我能治。 男人求救一樣看著蛇女,他被相思病折磨得快瘋了,他總是想去跳河。 別搗亂?;羟宓?。 我才沒有搗亂呢,蛇女兇起來的時候露出兩顆虎牙,我真的能治他。 當天男人住在了醫廬,霍清怕蛇女亂來留下來看護。 男人躺在床上,蛇女就坐在他旁邊,蛇女把手掌放在男人的額頭上,手心中閃爍著一陣微弱的光。 也不知道那天晚上蛇女在他的夢里做了什么,后來男人真的好了,面色紅潤,來感謝蛇女時甚至長胖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