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男妓遞給了蘇九歸,道:爺,抽一口,暖暖身子。 蘇九歸之前在修仙,根本就沒碰過這東西。 逐白在盯著他看,好像在看蘇九歸能露出多少破綻來。 蘇九歸不得不接過,那根煙槍是白玉桿子,他托著煙桿,剛殺過人,白皙修長的手指上還沾著兩滴猩紅的鮮血,然后他低下頭吸煙,露出一截蒼白的頸子。 煙霧騰起,把他整張臉攏在霧氣中,霧里看花花非花霧非霧,霧里看人,人的五官皮相被模糊,仿佛就剩下一股氣度。 蘇九歸的氣質靈相都是上佳,有時候跟皮囊都無關,看個大概輪廓也能看出這人不是個尋常人。 蘇九歸低頭專心抽煙,隨著動作,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逐白的心莫名其妙也跟著顫了顫。 師尊如果縱欲,是這般模樣嗎? 逐白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把蘇九歸的頸側,逐白的手偏暖,驟然間摸上來讓人心生警惕,蘇九歸下意識一挑眉,冷冷地看著他。 逐白像是被什么東西釘在原地,竟然沒有更進一步,他從蘇九歸眼里讀到了威脅。 他殺的人,尸體還沒完全涼透呢。 逐白舉起手,避嫌一樣給他看,道:有血,我幫你擦擦。 他手指上果然沾著一滴血,他表情如此淡定,好像真順手幫蘇九歸擦擦血跡。 逐白是跟在陸云戟身邊長大的,從小規矩做得好,一舉一動都像個貴公子,他出來吃花酒也沒干過強取豪奪的買賣,稍微出格點的動作并不讓人反感。 蘇九歸心想,換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片子,應當會很喜歡逐白這種人。 難怪有當紈绔的本錢。 蘇九歸象征性抽了一口就沒再抽了,他清心寡欲慣了,不會放任自己沉溺于享樂。 殺人之后抽旱煙確實讓人放松了不少,他心中一根弦原本緊繃著,現在整個人一身輕。 蘇九歸吐出煙霧,問:那你在這兒干什么? 禮尚往來,剛才逐白問了他,他也可以問逐白。 逐白手里拿著折扇,此時扇柄合攏,心不在焉地玩著,道:吃花酒。 蘇九歸問:吃一夜? 逐白點頭:對啊。 蘇九歸問:什么都沒干? 他對逐白實在是有些好奇,說是養了三百多年,但其實很長時間都像是養孩子,他跟逐白很熟,但跟天龍真君不熟,看見總覺得很陌生。 這話其實問得不太得體,尋常妓子肯定不敢這么問,可是出奇的,逐白也沒放在心上,竟然真的回答蘇九歸的問題,道:有啊,聊天呢。 蘇九歸問:不干事兒? 要是換個人這樣問逐白可能就煩了,怎么這么隱秘的事也要問。 逐白竟然完全沒有惱怒,笑了一聲,道:那多無聊啊。 修道修到最后都是磨滅七情六欲,他師尊當年一點波動都沒有,像個假人,也就是逐白氣氣他才能讓他有些情緒起伏。 逐白對rou/體歡愉其實沒什么興趣。 凡人貪戀床笫之事是因為壽命短,玩樂也少,像他們修道的,還有當妖的,一輩子這么長久,要用成百上千年來計算。 那點樂趣與其他相比不值得一提。 何況,當年他以下犯上,太清山人說他放浪形骸,下山后,他也對這事兒沒什么興趣了。 逐白喝花酒是因為無聊,他常常覺得自己日子過得很漫長。 蘇九歸不懂了,問:你找兩個男妓跟你聊天? 逐白點頭:對啊。 蘇九歸看向旁邊的兩個小倌人,確實是沒什么出格的地方,逐白應當也不會在這事兒上騙自己。 倒是那兩個倌人聽到這里有些理解了,怪不得逐白如此奇怪。 蘇九歸莫名覺得逐白很孤獨,他以為逐白當天龍真君應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沒想到他熱衷于吃花酒,是因為想找人聊聊天。 怎么,魔族沒有幾個體己的人嗎? 他在想,逐白從小都是跟在自己身邊長大,歸順魔族之后,那些魔物會不會看不起他,會不會背地里說他血統不純? 他仿佛是送兒子上學堂,總覺得自家兒子在學堂里被人排擠欺負了。 蘇九歸停了停,突然想起之前來他家搜查的玄符軍說的葷話,問:你是不是不太行? 逐白: 逐白皮笑rou不笑:對,我不太行。 旁邊跟著伺候的倌人聽到這個,突然就醒悟了,仿佛整個人豁然開朗,一瞬間就全明白了。 啊,原來是這樣啊,原來是單純的不舉。 蘇九歸皺了皺眉,他不記得咒印會讓人不舉。 不過他自己沒被咒枷封印過,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么感受,可能壓抑自己過久,確實影響自身。 蘇九歸對這個徒弟多少是有些愧疚在,道:會有辦法的。 逐白: 他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謝謝你啊。逐白咬牙切齒。 蘇九歸:無礙。 逐白: 他又覺得蘇九歸好像跟陸云戟不太像了,以前陸云戟應當不會這樣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