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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河是個巨大的墳場,下面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聽說這條河是有名的嬰尸河,當年為了給天府大人送禮折騰出來的東西。 他倚著欄桿,原本若有所思盯著水波,突然一皺眉,望向某個方向,遠處有一艘黑船,隱藏在蘆葦后。 黑燈瞎火的,常人都看不清還有一艘船,逐白看得清清楚楚,不僅如此,他還感覺那邊有一股血腥氣。 有人在殺人。 黑船內部震動了一番,仿佛有什么東西傾倒了,逐白起了興趣,倚著欄桿看那邊在殺人。 以他的視角無法看到內部到底如何,大概能看到一個輪廓,因此在他的世界中,人和物像是畫一樣,只有線條,沒有骨rou。 船內人骨架子比尋常人高大,大概有三五米,這么高的人,玄符軍? 沒想到他竟然能看到有人深夜殺玄符軍,有意思。 總算是找到了點樂子,逐白靠著欄桿如同看戲,吹著晚風,在一個煙花柳地賞起戲來。 屋內一共有六個人,最中間有個人坐著,他旁邊圍著一圈紅黑色的符咒,八成是祭品。 他看到其中一個玄符軍正在殺人,用手肘格擋住來人的斧頭,然后刀鋒向上,削了那人腦袋,腦袋咕嚕嚕往下滾,玄符軍是魔族,黑色的魔氣從脖頸處漂浮而出。 變故實在是太突然,旁邊的人好久才反應過來,剩下三人發瘋了一樣要去殺他,嘴里大喊著什么。 這人原本應該只是個小小玄符軍,沒想到身手能這么好,以一打三都能招架下來。 可留心看就能看出他動作不太暢快,簡直像是提線木偶一般。 他剛想到這個,仔細去看,果然看到這人身上還有幾根細線,粘連在人的四肢上,他真的如一個人偶。 有人在cao控他。 聽說云間城齊巧齋的傀儡戲是最好看的,逐白剛來就聽說齊巧齋失火,這門手藝永遠失傳了,沒想到在這兒還能看見。 逐白沒看過傀儡戲,不知道羅巧巧那個大師的功夫是如何,眼前這人顯然已經把傀儡術玩得爐火純青,傀儡在他手里簡直像是個真人。 提線木偶的動作僵硬,但他行動很快,一定是擅長體術。 他快速殺了兩個人,和最后一人纏斗時費了些功夫。 不過傀儡人的好處就是永遠都不會累,他們不知疲憊,也沒有痛苦,就算是砍掉一條胳膊都不會放慢速度,可以永遠貫徹主人的意志。 傀儡人一刀捅進一人胸膛,腳邊躺了四具尸體,全都是玄符軍,只剩下最后一個,他的動作停下來。 因為身上綁著絲線,他的動作過于僵硬,緩緩地轉過身看向陣法中間坐著的男人。 逐白以為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應當是祭品,按理說,這個看上去有些瘦削的男人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逐白看到這兒有些可惜,一出戲開幕快,結束得也快,他仰頭喝了杯酒,準備看完最后一個就回去。 傀儡人高高舉起大刀,玄符軍的軍刀裹滿了魔氣,一刀下去,這人就沒活路可走了。 出乎意料的,刀沒有落在男人身上。 噗嗤一聲,軍刀手腕一翻轉,刀鋒對準了自己的小腹,然后就這樣捅進去。 魔氣混雜著血氣往下流,他自盡了。 咣當一聲,傀儡的尸體砸在男人腳邊,男人端坐在椅子上,看見玄符軍倒在自己的腳邊也沒有反應。 男人才是這場戲的主人。 這時候逐白才看見,傀儡的絲線開始蠕動,數條絲線鉆進血管,伏在尸體身上開始大口喝血。 鮮血順著絲線回到主人身體中,男人一動沒動,仿佛是在享受美味佳肴。 過了會兒,男人大概是吃飽喝足了,絲線順從地回到他指尖,他本來是想撐著扶手站起來。 突然,他朝逐白的方向望去。 逐白瞳孔驟然收縮,隔著一艘船與他遙遙對視,明明知道對方不可能看見自己,但那一瞬間心臟突然劇烈跳動。 他并不是害怕或者欣喜,反而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詭異的興奮。 仿佛是看的一出上好的傀儡戲,里面的人成了精,又像是在看一本精彩絕倫的書,某一刻里面的人物突然活過來。 精彩絕倫,逐白只想到這個詞。 如果不是時間不對,逐白甚至想給他鼓掌。 他看了一出精彩的傀儡戲,因為臺上的人而魂牽夢縈,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幕后cao縱的人究竟是誰。 果然,男人只是下意識往這邊看了一眼,緊接著便收回了目光,他根本也沒看見逐白,只是下意識的一瞥。 男人在黑船中搜查了一圈,拿了點什么東西在身上,把這條黑船洗劫一空。 緊接著他收回了船錨,船錨一收,這艘船就像是一條狗解開了枷鎖。 人們根本不會發現這里原本還有艘船,等人們覺得蹊蹺時,黑船早就順著天水河往下飄,不知道飄到哪里去。 做好一切之后,男人下船,撐著一艘小舟。 他動作慢條斯理的,仿佛是吃飽之后沒事干過來遛彎一樣,他緩緩把船劃出,慢慢走近熱鬧的畫舫處。 這邊有人享樂,達官貴人和百姓的船只擠在一起,只要他的船進去之后很快就像是大隱于市。 他原本是這么打算的,只是不知道他的動作全被人看在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