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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強行和小狐貍共情,明明白白感覺到妖與人不同,跟他這個道士更加不同。 妖族愛與恨都是極致,他不曾體驗七情六欲,重來一世第一次學會的是恨。 恨意驅使他復仇,現在羅巧巧已死,那股恨意不再膨脹,突然一輕,然后煙消云散。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聽到了一聲嘆息。 熬了三年,一只狐貍發出了一聲嘆息。 一聲嘆息之后,是數百聲嘆息,齊巧齋被困的偶人傀儡終于解脫。 冰冷的雨水砸下,無形的靈魂卻向上漂浮。 蘇九歸停在這兒許久,他不是鬼修無法看到死靈,現在他抬起頭仿佛能夠看到小狐貍最后一縷殘魂在離開。 轟! 齊巧齋塌了。 佇立了一千多年的傀儡戲園子,塌陷時帶起大片的塵土。 哎呦!看熱鬧的人們一下子散開。 嚇我一跳。老張純粹來看熱鬧,差點被齊巧齋砸死。 他哆嗦了一下,今天真邪門兒,你說是不是? 他話說出去,可沒人應和他。 他剛才身邊還有兩個穿婚服的男人,此時一回頭人早沒了。 大雨還在下,雨幕把四周花草打得七零八落,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 好像他身邊從來都沒人。 真是奇了怪了。老張琢磨著。 齊巧齋的事瞞不了多久,很快就能引來魔族走狗。 蘇九歸看到坍塌時立即就走,他如今剛剛重生,舉目無親,修為散盡,沒那么硬的命前去送死。 他身形一閃走進一條胡同,此時云間城人一大半還未蘇醒,此地冷冷清清。 他根本不認路,只給自己尋個落腳處。 小白亦步亦趨,雙手背在身后,像是個小尾巴。 蘇九歸沒想管他,他不趕人,小白跟著更自如。 暴雨砸在身上多少有些煩悶,蘇九歸感到厭煩,剛沒走兩步,沒完沒了的暴雨突然自己停了。 雷電消失,雨水驟然停止,清晨干凈透亮。 好兆頭。 讓他想起自己的徒弟,逐白也能cao控雷雨。 哥哥運氣真好。小白在背后道。 他聲音有些慵懶,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唔?小白腳步突然停下,因為蘇九歸也停了。 蘇九歸被雨水澆透,雨滴順著他的下頜滴滴答答往下落,讓他看上去有些冷意。 為何跟著我?蘇九歸問。 他有部分記憶模糊,想了很久也不記得認識一個白瞳少年。 小白抬起頭,我要保護哥哥。 蘇九歸:為何? 小白大大方方一笑,喜歡你。 蘇九歸因為這話皺了皺眉,分不清他是不是在說笑。 都不認識,談什么喜歡。 小白低下頭,又道:我沒地方可去。 這個回答靠譜不少,他若也是被羅巧巧所害,跟蘇九歸算得上是同病相憐。 蘇九歸神色未動,他曾猜測小白是被羅巧巧抓進來給蘇九歸配對的,倆人穿的都是吉服,看上去很相配。 他剛才聽到了羅巧巧和獵戶的對談,獵戶問羅巧巧你這兒有別人? 羅巧巧雖然沒回答這句話,但言語間透露出應該只有蘇九歸一人。 后來羅巧巧也問,你的姘頭呢? 羅巧巧花了三年制成傀儡,不可能把一個少年和品相絕佳的火狐放在一間屋內。 尤其是羅巧巧想將狐妖占為己有,一個老四都讓他起了殺心,按照他的性格不會讓第三個人知曉。 那小白是誰?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兒? 哥哥,你在流血。小白垂下眸子,盯著蘇九歸的手腕看。 蘇九歸之前剖開蛛絲,手腕皮開rou綻,他經脈實打實斷了。 妖族比人族結實,骨頭連著筋,斷臂都能再用,經脈斷了可以重續。 蘇九歸不在乎自己的傷勢,更在乎自己會暴/露,如果有心之人跟著蘇九歸的血跡行動就能找到他們的藏身之地。 我可以嗎?小白指的是他的手。 蘇九歸盯著少年頭頂,這人不論想干什么,肯定沒什么惡意。 他點了點頭。 小白得到他允許,輕輕握住他的一只手腕。 小白是暖的。 在一條破敗的小巷中,干凈的晨光撒下來,此地只有他們二人,兩人身上都穿著一樣的吉服,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對狼狽的新人。 蘇九歸能夠看到他低垂的眼睛,純白而濃密的睫毛垂下來,顯得整個人很乖巧。 蘇九歸不知道是體力耗盡還是神志不清,竟然真的覺得小白和自家徒弟很像。 這么小一個少年,也不知道為什么出現在這兒。 小白干凈的掌心毫不猶豫覆蓋在傷口上,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眉心開始凝出一滴血一樣的紅。 蘇九歸的手腕被他握住,竟然兀自開始愈合,斷裂的經脈在重生。 等小白松手后,手腕處傷口已經完全愈合,連一道傷疤都沒留下。 治愈。 蘇九歸皺了皺眉,能治愈他人的妖物極少,小白可能是個難得的靈物。 此等靈物不可能放任流落在民間,一旦放出消息會引人搶得頭破血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