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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知道了怎樣才是真真切切地活在這個世上。 江潭落想起了千年前毋水下:他早就看出郁照塵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思接近自己。但那個時候的他,實在是太寂寞了,他縱容了郁照塵裝作不知道。而到最后,江潭落也忘記了自己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讓郁照塵離開的。 他說不清楚那時郁照塵對自己來說究竟代表著什么。 ……彼時江潭落騙郁照塵離開,歸根結底只是單純地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最后的模樣罷了。 “江潭落!”郁書愁不知道從哪里走了過來,“你怎么樣了?” “……我?”郁書愁的聲音,終于將江潭落從那亂成一團的思緒之中拽了出來,他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這樣問自己。他想反問郁書愁,自己不是很好嗎,但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覺臉上一陣冰涼。 原來就在江潭落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他面頰上已經滿是淚水。 重新擁有感情的江潭落在瞬間悲欣交集。 “潭落,你……你哭了?”郁書愁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江潭落,他被嚇了一跳,然后忍不住放輕聲音緩緩地蹲在了江潭落的身邊。 幾乎是下一刻,郁書愁便意識到發生了什么——江潭落的情絲回來了。 郁照塵剛才那么做,換回了江潭落的情絲! ……這樣的感覺,對江潭落而言太過陌生。 千年未曾體會過情緒的他,此時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孩童般迷茫。 而就在這個時候,天上那厚重的云層仿佛終于扛不住了似的瘋狂地向下沉。 頃刻間便徹徹底底地將昆侖吞沒。 來自天道的力量,把江潭落緊緊包裹,哪怕是他也無法在剎那間掙脫。 圣主——無嗔大聲叫到,后來它好像還想說些什么,但卻全部淹沒在了劫云之中。 江潭落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烏紫。 緊接著,意識全無。 完了完了完了!江潭落失去意識后,無嗔也跟著他一起重歸虛無。不過無嗔終于在這個時候,靠著與江潭落還有九貪劍的感應明白發生了什么—— 郁照塵引來的天罰,不只有劫雷,還有一場心劫。 而江潭落與他羈絆實在太深,竟然也被天道一起帶了進去。 無嗔不知道心劫中會發生什么,它只曉得這一切出現得實在太過突然,且剛剛正是江潭落情緒最最激動的時候。沒有做任何準備的他,現在怕是已經被天道封了記憶,送到幻境里面去了。 鮫人海下,瀲水宮。 幾個身穿華服的年輕鮫人端著金盤向小道的另一邊而去,伴隨著遠處的仙樂,她們忍不住悄悄議論著:“圣尊大人來了嗎?” “來了來了!”另一個人激動地說,“現在已經坐在宴席上了,我們一會還能看到他呢?!?/br> “真好啊……要不是這潮生花宴,我這輩子都見不到圣尊一面!” 語畢,幾人便加快速度捧著金盤向宴會所在的地方而去了。 接著一個白尾的鮫人忽然從不遠處的高大珊瑚上跳了下來,他伸了個懶腰,徑直向著瀲水宮最熱鬧的地方走去——雖然沒有被邀請,但江潭落仍要去赴宴。 要是無嗔在這里,或者江潭落沒有被天道封去記憶的話,他一定會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千年前,身為小鮫人的他與郁照塵初遇的那一天。 而這一次,江潭落與郁照塵一起被天道抹去了記憶。 潮生花如期在五年后綻放,在來赴宴的路上,也沒有人阻攔江潭落、對他冷嘲熱諷。 直到走近宴席,終于有守在外面的鮫人注意到了他。 “請留步,”兩個鮫人對視一眼,來到了江潭落的身邊,“殿下,您不在受邀的名冊,不能進去?!闭Z畢,還略微行了一個禮。 ——沒有郁照塵的插手,雖然鮫皇依舊忌憚江潭落這個“不祥之物”,但是唯恐和不祥之物扯上無論好壞半點關系的他,除了當做江潭落不存在外,也沒有做過太多事。 故而這群鮫人對江潭落的態度還算禮貌。 “名單?”江潭落皺了皺眉,他反問,“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冊子上沒有寫一個皇族的名字,你們怎么不將其他人也趕出來呢?” “這……” 江潭落說的沒有錯,所謂的“受邀名冊”上沒寫一個皇族的名字,畢竟他們都是默認會來的。 看到那兩個人被自己噎得不知道說什么好,江潭落忍不住低頭偷偷笑了一下。 其實他壓根就沒有見過什么“名冊”,他只是憑借自己對鮫皇的了解,猜到對方一定沒有在這里寫皇族的名字罷了。 趁著兩人發呆不知道要怎么做,江潭落直接繞過他們,朝著宴席中走去。 “等等!殿下!” 江潭落的動作將那兩個鮫人嚇了一跳,他們立刻回頭去追。 好巧不巧的是,此時席間一曲終了,正是最最安靜的時刻。那兩個鮫人的聲音不小,正好被席間所有人聽了個真切。 下一息,眾人的視線都轉向此處。 被這么多人看著,一身藍衣的江潭落卻像是這件事和自己沒有關系一樣,繼續頭也不回地向前走。見狀除了那些認識江潭落的人以外,別的來自于三界各處的仙神,也下意識地以為江潭落只是湊巧路過。 殊不知江潭落藏在袖子下的那只手其實也在微微顫抖……今天可真是太刺激了,他忍不住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