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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郁照塵喃喃低語,“為什么不能把它留下?當初在毋水下……百年時光潭落真的一點也不在意了嗎?”如果在意的話,又怎么舍得毀掉這個承載著記憶的地方呢? “你說在意嗎?”江潭落終于開口了,他把郁照塵的話重復了一遍,目光略帶疑惑,“為什么要在意當年的事情?” 江潭落明明只是隨口反問,可是因為他這過于冷淡的語氣,郁照塵竟然在剎那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毋水下的百年時光,對郁照塵來說是救贖,是他這一生最快樂的記憶也不假。 但是對江潭落來說,卻只是一場漫長折磨與懲罰里的一段而已。 如果能夠選擇的話,自己會選擇留在毋水下,永遠也不離開。 可要是江潭落能選的話,他一定會選擇……從來沒有到過這里。 自己最美好的記憶,偏偏是對方最不好的記憶。而就在剛剛,自己竟然想要讓江潭落陪著自己,一起留在這里。 他當然不會同意…… 郁照塵在這一剎那,同時意識到了江潭落的決絕,以及自己的自私。 在妖神強大靈力的催動下,花樹在短短半盞茶的時間里走完了春夏秋冬。直到最后一刻,在他眼前徹底枯萎。 而伴隨著這棵支撐幻境的花樹一起,郁照塵眼前的場景也在頃刻間扭曲……他看了百年的花樹,竹苑,還有小院里的一草一木,最終化作一陣淡淡的青煙,消失在了眼前。 甚至于到了最后一刻,就連溫暖的感覺也消失了。 一切,好像就這么煙消云散。 毋水的寒意再一次襲了上來,郁照塵的耳邊又傳來了不遠處異魔興奮的尖叫聲。 幻境消失,江潭落的手也慢慢落了下來。 郁照塵的道心早就已經碎裂,他這千年來非但沒有想過修補、調整,甚至于愈發不加收斂地折騰,時間久了身體早就到了極限。 如今毋水下他耗費心力構成的幻境被毀,強大的反噬忽然襲來,郁照塵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與神魂,也要隨著剛才那個幻境一起被撕碎,然后消失在江潭落的眼前。 “咳咳……”他終于支撐不住,半跪在了地上。 千年來,郁照塵的神魂頭一回這樣虛弱。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剛才暫時安靜下來的怨靈,又一次襲了上來。他們嘲笑與諷刺著郁照塵,并且大聲呼喚,希望江潭落能夠幫他們報仇——盡管怨靈們知道,江潭落看不到他們的存在。 郁照塵的視線一點點模糊了起來,江潭落的身影忽然變得非常遙遠。 ……潭落要走了嗎? 他要把我一個人留在毋水下? 想到這里,郁照塵忽然笑了起來。 江潭落將毋水幻境打破后,郁照塵終于徹徹底底的從那場持續了千年的瘋狂夢境中清醒了過來。 他無力再去做什么了,此時他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當初自己把江潭落留在毋水下離開,如今換他走,好像也算妥當。 認命吧。 郁照塵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失去了人生所有的方向,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只能這樣一動不動地半跪在毋水下,靜靜地聽著怨靈的哀號。 “哎……”沒想就在這個時候,江潭落竟然回頭了,“你真的想死在這里嗎?” 江潭落輕嘆了一口氣,緩緩蹲下了身。 “道心碎裂,心魔……還有什么?”江潭落皺眉說,“仙庭的藏書閣里,有妖域被搬走的書,你若是還想活,就去翻翻。\” 江潭落的聲音,就像是一根繩子,把郁照塵從混沌的狀態中拽了出來。 他聽到江潭落繼續說:“里面有能幫到你的東西?!?/br> 江潭落此時是真心給郁照塵建議的,在他看來,郁照塵雖然曾經狠狠地坑了自己一把,但這也都是天劫里注定的。 不是郁照塵,還會是別人。 如今一切都已經過去,自己也已回歸正身。身為妖皇,他應該做的不是和郁照塵計較之前的事情,而是讓郁照塵認清楚他的身份,成為一個真正的天帝。 這樣才是對自己好的。 江潭落理智與冷靜到了極點。 郁照塵本就比江潭落小千歲,當初在毋水下認識江潭落的時候,他還是少年模樣。此刻聽到江潭落難得的“關心”,盡管他已經清楚地知道這關心是為了三界,并不是因為自己,但郁照塵還是放任自己沉溺了一刻。 他沒有注意到,在這一刻那些糾纏了他千年的怨靈的身影忽然都模糊了起來。 “但是我還是忘不了潭落……沒有人能幫我?!庇粽諌m輕聲說,與此同時他眼中滿是不舍和依賴。 他這是什么意思? 江潭落有些搞不懂郁照塵到底想要說什么。 “你想忘了我嗎?”江潭落只能憑借自己的思維,去理解這件事。 等等!等等!無嗔的腦海中立刻響起了警報,他覺得圣主的語氣不大對勁。 然而江潭落大多數時間,都是懶得理會無嗔的。 “我……” 郁照塵當然不想。 可是江潭落卻說:“你本就道心不穩,走火入魔,若是強行清除記憶,或許會變得更加嚴重。若是你想忘了我,那我有一個辦法?!?/br> 他的語氣格外認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