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
能夠聽得出來,江潭落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出這番話的。 他本意或許只是想和郁照塵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緩和一下氣氛,但是這句話卻像是一盆冷水,淋在了郁照塵的身上。 執掌三界數千年,習慣了站在權力之巔的郁照塵,從來也沒覺得自己有這么狼狽過。 他執著了千年的事,在江潭落的眼前一文不名。 甚至于,成了一句笑話。 郁照塵怎么還不走? 江潭落不知道郁照塵這是怎么了,千年前自己最后一次見郁照塵的時候,對方看上去明明已經恢復了正常啊。 更別說自己現在還當面表示,當年的事情都不重要了,郁照塵不是應該走出執念才對嗎? 我也不知道……無嗔訥訥道。 天空中的紫云緩緩散去,陽光落了下來,刺傷了郁照塵的眼底。 他忽然低下了頭,然后露出了一抹無人察覺的微笑。 江潭落真的把自己忘了。 過往那些事……忘了也好! 忘了就忘了吧。 郁照塵的心底,忽然于瞬間閃出了個瘋狂的念頭…… “郁圣尊?”同在此時,江潭落忍不住出聲提醒,“還有事嗎?” “無事,”郁照塵忽然抬頭,他笑著看向江潭落,“抱歉,剛才只是忽然想起一位故人,所以晃了晃神。他和圣主一樣,是個鮫人?!?/br> 在抬頭的瞬間,郁照塵用靈力愈合了傷口,甚至于就連衣襟上的血跡,都被清理了個一干二凈。 郁照塵這一生,從小學到大,也是他最擅長的事,便是如何去裝一個正常人。 “讓圣主大人見怪了,”他微笑著蹙眉,接著有些懊悔的搖了搖頭,“……方才圣主大人讓我想起了他,所以這顆鮫珠便是您的了?!?/br> “原來如此,”江潭落忍不住松了一口氣,“那這顆鮫珠我便收下了?!?/br>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再拒絕的話反而會讓郁照塵起疑。 江潭落閉關時并未帶什么芥子空間或者儲物戒,因此他下意識地就要將鮫珠收入神識。 “圣主大人——”此時,珈行難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動作,“這顆鮫珠我幫您收著吧?!?/br> “……” 江潭落頓了一下,忽然明白了珈行難的意思。 這顆鮫珠雖然沒有什么力量,但到底曾經屬于自己。貿然將它收入識海,或許會短暫的產生靈力震蕩,引起周圍人不必要的疑心。 “好?!苯堵錄]有多想,直接將鮫珠放在了珈行難的手上。 潭落把鮫珠……送給了珈行難? 江潭落不知道自己的動作,在郁照塵的心中掀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 這千年來郁照塵雖然很少出現,但還在盡職扮演著天帝的角色,三界發生的一切,他都有所耳聞。 例如人人都知的—— 當年的蓬萊圣君莫知難,其實就是妖域珈行難。 以及妖族那廣為人知的傳聞—— 珈行難有一個道侶,千年前回到了蓬萊。那道侶也不知道是受了傷還是怎的,回到蓬萊后就開始閉關,一閉便是千年。 在這千年中,風流多情的珈行難竟然一直陪著對方,他們在妖域朝夕相處…… 當初聽到這件事時郁照塵并不在意,但是現在當他猜到傳聞中“珈行難的道侶”是誰后,“陪伴千年”、還有“朝夕相處”這幾個字忽然向火一樣,向他灼了過來。 江潭落和珈行難,……究竟是什么關系? 郁照塵本不愿想,但是江潭落的動作,卻沒法讓他不去多想。 酸澀、嫉妒與不甘在剎那間襲了過來,如蛆附骨、如影隨形。 …… 妖域平日里就笙歌不歇,現在妖皇歸位,自然要大慶一番。 江潭落出關后第二天,蓬萊便撤了島上的結界,設以大宴,宴請三界。 這場大宴沒有固定的席位,一切都隨性至極。各類珍饈、佳釀擺滿了蓬萊的角角落落,無論妖族還是仙人,凡是來到這里的均可以豪飲一番。 適逢盛會,就連一向低調的瀛洲圣君都來赴宴。 江潭落覺得郁照塵不會來,畢竟他之前就不怎么喜歡這種活動。而到了這日白天,江潭落也的確沒有在蓬萊看到郁照塵的身影。 然而就在這一晚,夜幕剛一落下,金衣華發的郁照塵還是帶著昆侖的風雪來到了蓬萊之畔。 ——彼時江潭落正坐在蓬萊的溪邊,從流水中取酒來喝。 江潭落的身旁,還擠著幾個滿眼崇拜的小花妖。 “圣主大人您酒量可真好啊——” “是啊是啊,喝了這么多,竟然一點醉意都沒有?!?/br> 江潭落笑了一下,他將手中酒杯遞給了離自己最近的花妖:“怎么,想把我灌醉?” 聞言,那個花妖立刻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來,他并沒有否認。 江潭落從小生活在妖域,早就習慣了同族的大膽奔放。 雖然按照老妖皇的話說——江潭落從小書讀得太多,讀壞了腦子,看著都不像一個妖族了。 但不像歸不像,畢竟在這里生活了數千年,江潭落早就學會了怎么融入其中,裝作合群。 ——咳咳,用他曾經去過的“現代”的話來說,就是裝老司機。 他接來另一個花妖手里的酒杯,笑著一飲而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