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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想承認,也不會承認,但是郁照塵于心中本能地害怕江潭落真的再也不回來。 他太想江潭落了……哪怕是別人口中的江潭落,他也想了解。 “我們相處的時候?”郁書愁的語氣忽然一變,他冷笑了一下說,“你是想問,我看著他坐在藏書閣的小山上,為了替某個人補劍,一坐就是幾個月的時候?還是想問我看到他被某個人逼上絕路,想要提劍自刎的時候?還是說你想問我看到他始終沒有等到你,吃下——”他一邊說一邊向郁照塵走來。 “閉嘴!” “明明一開始的時候,潭落不是這樣的……”郁書愁不禁回憶起了他在仙庭初遇江潭落時候對方的樣子,“是你毀了他?!?/br> 剎那間,鮫人海中那個倔強的少年,還有他眸中那似乎永不會熄滅的火焰,又一次浮現在了郁照塵的腦海深處。 郁照塵的耳邊,又響起了心魔的譏笑。 “他是你親手毀了、害死的,”心魔笑道,“當年是誰說,若是‘遇到少年時的阿瑕,一定會對他好’的?結果呢,對他好就是毀了他的一切希望后,又要了他的性命?” “你的愛,可真可怕?!?/br> 愛? 這是一個郁照塵總避不敢談的詞,可這一次它卻像一個方才愈合,還沾著血的傷疤一樣,被心魔生生地掀了起來。 自己……其實早就愛上了江潭落。 無論是千年前毋水下,第一次生出放棄一切,與對方一起留在這里的念頭時。 還是想和鮫人結契,想要他永遠留在自己身邊時。 千年的時光什么也沒有帶走,他兩次愛上了江潭落。 他注定會愛上江潭落…… 郁照塵早就已經愛上了江潭落,可他又騙自己這只是欺騙與利用。然后一次次傷害對方。 江潭落說的沒有錯,自己是一個騙子。 而被這個名為“郁照塵”的騙子欺騙最久的人,就是他自己啊…… “若這個尸體真是……潭落?!庇魰罹従忛]上了眼睛,他無比艱難地把“潭落”與“尸體”這兩個字聯系在了一起,停頓一會后說,“那就讓他入土為安吧?!?/br> “我想潭落不想和你待在一起,哪怕只有rou身……” 冷冷地拋下這幾個字,郁書愁終于走了。 他的最后一句話,在飛光殿里一遍又一遍回蕩。 潭落,尸體,入土為安? 始終無法將這幾個字聯系在一起。 他眼底的暗紅,原來越明顯。 郁照塵忽然轉身,再一次抱住了江潭落:“你怎么可以入土為安……你要一直陪著我?!?/br> “你不是已經陪我百年,我們……為什么不能回到那個時候?” 在江潭落的面前,郁照塵放下了所有的偽裝,他把自己最最狼狽不堪,最最黑暗的那一面展露出來。然后又撕碎了最后一點體面,像個無賴般顛倒著黑白。 他緊緊地擁著江潭落,低聲在那尸體的耳畔說:“……他們都想殺了我,只有你不想?!?/br> “潭落你知道的,沒有人教過我要怎么去愛人……你要原諒我?!?/br> “可是……你怎么也不教我呢?” 他抱緊了懷中的尸體,將臉埋在了那冰冷的肩窩中,郁照塵的聲音很輕:“所以……都怪你,都怪你不教我怎么去愛你?!?/br> “你教我那么多功法,現在能再教教我……怎么愛你嗎?” 江潭落的尸體靜靜躺在那里,他沒有回應,也不會再有回應。 就在這個時候,郁照塵突然想起了剛才郁書愁的話—— 那就讓他入土為安吧。 郁照塵不可能放走江潭落,但是這句話卻讓本已經瘋狂的他不由想:潭落始終不回答我,是不是他不喜歡這里? 潭落身為鮫人,他怎么會喜歡土呢? 于是郁照塵終于后知后覺地把江潭落抱了起來,縮地成寸地向鮫人海而去。 他理智全失,但憑本能行動著。 等到郁照塵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到了鮫人海下,那個江潭落剖下鮫珠給自己的地方…… 然后郁照塵看見,自己的手邊有一根被摔碎的珊瑚……他頓了一下,緩緩地俯下了身。 過去那十幾年,郁照塵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看了江潭落多少次,所以他認得——這是小鮫人束發用的珊瑚。 鮫人一族天生愛美,作為備受欺凌的白尾鮫人,江潭落從小到大都沒什么好看的配飾。只有這一根自己親手制成的珊瑚發簪,在最隆重的時候才會戴上。 這是鮫人為數不多的寶貝,他向來愛護的不得了。 郁照塵永遠也不會忘記,潮生花宴初遇時,江潭落就戴著它。 也是那天,為了救自己……小鮫人這根唯一的珊瑚發簪,碎在了海底。 郁照塵顫著手,輕輕將發簪拿了起來。 然而這一片海水早已融進了異魔的血,那血是有腐蝕性的。 在將發簪拿起的那一剎那,它便在郁照塵的手中碎成了齏粉……然后被一股暗□□散。 徹底地消失了。 恍惚間郁照塵又看到了那個小鮫人,他說——圣尊,我帶您出去!這片海,只有鮫人才游得出去。 郁照塵抱緊了江潭落,緩緩地閉上眼睛,一點點向海底沉去。 他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直到眼前已無一絲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