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頁
楊紀清心里困惑著,身體不自覺地往前傾了一下,隨即額角就貼上了任朝瀾伸過來的手掌。 楊紀清回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任朝瀾。 “小心磕著門框?!比纬癁懙吐曊f道。 “我又不是三歲孩童?!睏罴o清輕哼一聲,故意在任朝瀾手心里輕磕了一下。 兩人說話聲音很小,但此時大堂內外安靜得落針可聞,這細碎的低語聲,毫無疑問地被人注意到了。 大堂外守著的任家年輕人,轉一下眼珠子,就能看到聲音的來源,是自家老祖宗在跟楊紀清說話,于是選擇繼續靜默,絕不打擾老祖宗聊天。 大堂內的人可沒看到藏在門邊上的兩人,聽到聲音便不悅地扭頭看向門口。坐在距離門口最近的老者,當即皺起眉頭沉聲呵斥。 “是誰在外面嘀嘀咕咕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大堂外的任家年輕人,包括任巧巧在內,齊齊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這位三爺爺平時就愛訓人,可惜這次訓錯人,默哀。 楊紀清和任朝瀾聽到那聲中氣十足的呵斥,同時愣了一下,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話是在罵他倆。 兩人出生便是家中的嫡長子,又都是天生的玄術奇才,是玄術大家中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幼年時,兩人不曾聽過這般的呵斥。長大后,更是只有他們訓別人的,沒有別人訓他們的。 “是在罵我們呢!”待反應過來,楊紀清笑著用口型對任朝瀾說道。 “……”任朝瀾默然以對。 “還不快出來!沒規矩的玩……” “是我?!比纬癁懺竭^楊紀清,從門邊走出來。、 “老、老祖宗……”任三爺被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向來利落的口條也磕巴了一下。 “老祖宗?!比紊贊陕氏绕鹕砀纬癁憜柡?,其他人反應過來,也紛紛起身朝任朝瀾揖禮。 “好不意思,打擾到你們了?!睏罴o清也從門邊上走了出來,跟大堂內的任家人打招呼。 “楊先生?!比紊贊捎指鷹罴o清問了好,隨即邀兩人上座。 “你們繼續,不必理會我們?!比纬癁懢芙^了任少澤。他只是和楊紀清聽那位任五叔的供詞的,并沒打算越俎代庖,替任少澤這個家主處理犯事族人。 大堂內的任家幾位主事,頓時面面相覷。繼續什么???對任五叔的處理已經結束了,正準備散場呢! 任少澤沒有加入主事們的不知所措??吹阶约依献孀趲е鴹罴o清過來,他大概就猜到他們是來聽什么的。 雖然對任五叔的審問和處置已經結束,但這問題不大。既然門口兩位祖宗想聽,那就再來一遍唄! 任少澤讓人往門口搬兩把椅子,給任朝瀾和楊紀清坐,隨后重新落座,看向大堂中央的任五叔,“五叔,把你私自向外人租借陰尸的來龍去脈,再說一遍?!?/br> 任家主事們聽到家主這話,當即明了,家主是打算再審一遍任五叔給老祖宗聽。在看到老祖宗坐下后,他們也跟著坐了回去。 任五叔回頭看了一眼在門外的任朝瀾,抖了抖唇角,配合地重新復述了一遍先前說的過話。 楊紀清從頭聽到尾。任五叔交代的內容,跟任巧巧之前告訴他們的出入不大。 這位任五叔在一個月前結識了一位術士,與其志趣相投,很快與其交好。 三天前,那位術士開出大價錢,向任五叔租借陰尸。任五叔開始是拒絕的,但后來對方把價格翻了一倍,他沒扛住錢財的誘惑。在對方同意偷偷使用,絕不宣揚,并且早日歸還后,他一咬牙,就把陰尸借了出去。誰想,那人扭頭就拿他借出去的陰尸,光明正大地襲擊了特殊刑案局總部。 至于那術士的來歷,任五叔幾乎是一概不知——他所知的長相是對方做過手腳的,知曉的名字是對方信口胡編的。 “我……我是被騙的……”任五叔又回頭看了一眼任朝瀾,小聲對自己爭辯。 “你被騙什么了?”任少澤冷哼一聲,“你是不知道我們任家祖訓,有一條是禁止將陰尸借給外人?還是你賬戶里收到的那筆打款是假的?” 任五叔張了張嘴,吐不出一個否定的詞。 任少澤一拍桌子,拂袖起身。 “任淮康私自將租借任家陰尸,謀取不當得利,對亡者不敬,有違祖訓。自今日起,收回五叔一脈接手陰尸煉制委托的權力,收回其手中所有陰尸,此后不再參與族內一概事務?!?/br> “家主,我知道錯了,你不能這么做??!”任五叔急急道。 任少澤下的還是之前那個處置,這個處置,幾乎是將他一家完全邊緣化了。以后別說是競爭任家家主之位,連對族內大小事的話語權都基本沒有了。 “你知道錯了,只是還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嚴重?!比紊贊蓮氐桌湎铝四樕?,“既然腦子不好使了,以后就好好在家頤養天年吧?!?/br> 任五叔張了張嘴,隨后委頓在原地。他是知道這錯有多嚴重的,只是還想再爭取一下寬大處理。 任家祖傳的陰尸陣,起源是封尸術,而封尸術是為了送亡者體面地走完最后一程。所以,別看任家人擺弄尸體,與尸體打交道,他們卻是最尊重死者遺體的人。他們的祖訓,從古至今,都有尊重亡者遺體這一條。 即便后世族人改變了生意的方向,活人和死人的生意一起做了,尊重亡者遺體這條祖訓也依舊不曾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