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陳徵不信佛，便在門口等。

    初春，歸元寺正值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人來人往，香火不斷。

    寺門口的櫻花開得正旺，不少拜完佛出來的游客都要鉆到那片櫻花林子里拍照。

    不能開車上來，葉琬沂進去了陳徵才發現自己的煙還在車上，只能去找小販買了一包，順便借個凳子坐下。

    可第一口，他就失聲笑了——

    佛門重地，竟有人敢賣假煙。

    可等人實在難捱，陳徵勉勉強強抽完了一根，像是在抽紙，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葉琬沂在人群里擠了許久，才終于出來。

    雖然人群密密麻麻，葉琬沂一眼就看到陳徵坐在不遠處的攤位前，一個大男人坐著一個小板凳，眸色淡淡，微微彎著，嘴巴一張一合，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小販的話。

    這樣漠然的人，竟深深印在在她幾十年后的記憶里。

    “走吧?！?/br>
    陳徵回頭看她，歪著頭，問:“葉律師，能扶我起來嗎？”

    “哈哈，哥，跟女朋友真有情調！”

    小販捧場地開著玩笑，一臉揶揄，可葉琬沂面無表情，但也無奈地伸出手。

    陳徵順勢扣住她的手起身，對她笑著說:“謝謝?！庇洲D身:“不是女朋友，再亂造謠，我律師該生氣了?！?/br>
    “哎喲喲，還律師，牽著人家姑娘的手都不愿意放！”

    葉琬沂看了下被緊握的右手，想要抽回瞬間陳徵直接松開。

    他的聲音響起:“多牽會又不犯法?！?/br>
    葉琬沂下山走得很快，夜間起了大霧，今天陰天，路多少有些濕滑，可她竟穿走出一種投胎的速度。

    “葉律師，前面有金礦還是后邊有厲鬼？”

    “一會還要去看沉曼瑜兩個孩子，你快點?！?/br>
    沉曼瑜被逮捕時兩個孩子還在學校，這段時間是完全靠著大女兒的班主任在照顧，說是mama出差了，兩個孩子才安心住了兩天。

    可眼下兩個孩子又重新焦灼地找mama，一直麻煩班主任也并非長久之計。

    葉琬沂連夜查了國外收養孩子的政策，可是就算真能辦好手續，兩個孩子大概率會被分到不同的家庭，從此天南地北，不知道她們能不能接受。

    班主任未婚，剛出來工作沒兩年，自己租房子住著，白白凈凈，眼睛很亮，還未脫去校園里的稚氣和清純，把兩個孩子照顧得很妥帖，她們甚至還有了新裙子。

    看見葉琬沂，兩個孩子都怯生生的。

    班主任讓她們先回房間等著，又把葉琬沂帶到院子里。

    “孩子們敏感，我們坐這兒談?！?/br>
    班主任語氣略帶著些歉意，給兩位倒水，

    葉琬沂開門見山，從包里掏出沉曼瑜的存折，放到桌子上:“這是她們mama留給她們的，一共二十萬，你先用著，麻煩你了，我這段時間會想辦法把她們送出國找人領養?！?/br>
    “可是他們未必愿意?！?/br>
    “所以需要你幫忙勸一勸，我能給她們考慮的時間不多，或者說，我沒有義務一直這樣幫她們?！?/br>
    “葉琬沂……你之前是不是幫她們的爸爸打過官司？”

    班主任終是拿起桌上的名片，不敢確信地開口問。

    “是?！比~琬沂依舊語氣淡淡，面色平靜如舊。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僵，班主任拿著名片反復翻看，卻說不出一句話。

    陳徵有節奏地敲著桌面，驀地開口:“張老師，你考慮清楚，能付出多大努力，或者說，愿意付出多大努力？”

    “我還有事先走了，希望本周內可以給我回電話，麻煩了，張老師?！?/br>
    陳徵往車上一坐，不急著啟動，開口問:“葉律師，我給你當了叁天司機，有工資嗎？”

    “我也算是在為SE打工，還把自己的錢貼了進去，你怎么不說給我報銷？”

    車子啟動，陳徵笑了，問她是不是活菩薩。

    沉曼瑜的存折里明明只有十萬，葉琬沂自己貼了十萬，相當于把幫陸國蕭打官司掙的錢全吐了出來，她努力將近一個月，做了個無用功。

    葉琬沂并不想作何回答，便不再說話，仰靠在位置上，只覺得nongnong的倦意襲來，她緩緩閉上了眼。

    陳徵還在說些什么，她聽不見了，靈魂浮浮沉沉，rou體如小舟飄在大浪的海面，她此時已不屬于她。

    陳徵開得很穩，車上靜悄悄的，路燈一盞盞飄過，兩人的臉穿梭在燈光下，變得忽明忽暗，葉琬沂難得睡得這樣深。

    夢外，一滴淚悄然滑落她的臉頰，很快消失在衣角邊上，無人知曉。

    夜，還很長。

    ‘佛祖在上，受我一叩?！?/br>
    請保佑我的陳徵——

    這一生諸事無憂，長命百歲。

    尒説 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