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十幾只雞，被攔在木頭釘成的雞窩旁邊，個個肥碩。一個瘦削的中年婦女從起居室的窗戶抬頭望，驚喜地站起來。

    “湯姆？”

    “貝蒂姑媽?！?/br>
    窗前的人影消失了一會兒，再見到時綠色的大門已經打開，“你怎么來了？這是你說的兩位老爺吧，快進來?！?/br>
    屋里樸素簡單，貝蒂姑媽蒼瘦有力的手裹著布巾，輕松拎起壁爐上吊著的水壺。

    她殷勤地給每個人倒了一杯熱酒，“自己釀的，比不得老爺們家里的珍藏?！?/br>
    “我們不是什么老爺，是和黑斯廷斯一起工作的朋友?！?/br>
    黑斯廷斯略帶錯愕地看著他。

    里謝爾喝了一口，有些燙嘴，酒進肚子里，渾身立刻暖了不少，笑道：“是醋栗酒？”

    “是哩?！闭f了沒兩句，貝蒂姑媽的鄉下口音顯露出來。

    黑斯廷斯與她寒暄兩句，把此行目的說了出來。

    貝蒂姑媽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你們看，窗外能瞧見的幾片山坡和前面一大片平地，要是種作物的話，土壤保證肥，可惜我一個人，只能讓他們荒在那里?！?/br>
    “我們需要種沒見過的作物，陽光這里肯定充足。但是我需要可靠的人，用足夠的耐心和用心去培育?！崩镏x爾把自己的契約內容說出來。

    考慮她這邊沒幫手，他道：“到時候我讓黑斯廷斯雇幾個人過來，你看怎么樣?！?/br>
    “能幫助到湯姆我是樂意的?！必惖俟脣尩?，“不用太多人，兩個就好，剩下的我都能干好。你們賺錢的事情能想到我，那是再好不過了?！?/br>
    里謝爾看了黑斯廷斯一眼，對她再強調了一遍：“頭兩年產出的作物，都只能賣給飯館?！?/br>
    “我曉得哩，剛才聽得明白?！必惖俟脣屝Φ?，“你們也付我工錢了?！?/br>
    里謝爾摸摸杯口，她簡直不像個商人。

    商人追求利潤最大化，產不出來，農場白白花費精力，產量太多，就想高價賣給別家。

    飯館的成本價收購，就只是付了他們汗水錢，兩年時間一分多的都沒有。

    貝蒂姑媽想的樸實，你付錢，我出力，簡簡單單，里謝爾反倒有點不適應。

    “也許一年后自由之城就興起了種植異大陸作物的風氣?！彼炎约寒嫷拇箫灢恋粢稽c，“兩年以后，還不知道外面市場怎么變?！?/br>
    “我也不知道，想那么長遠的事情有什么意義?！必惖俟脣寴酚^道。

    里謝爾又與她商量了一些細節，這次他其實并沒有想過中意其他家，在出發前心里更偏向的還是伯納德夫人的農場，打算最后回城前去把合作談妥，現在有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生意伙伴同意他的要求，還是熟人的親戚，他干脆拿出了契約。

    等兩人討論完，簽字，已經到了黃昏，三人只好告別。

    里謝爾和艾德里安先上了馬車，等了許久也沒看見人上來，他倆探出頭一看，黑斯廷斯身上掛著一堆東西。

    距離有些遠，聽不清他們講了什么，只看到黑斯廷斯手上推拒一樣東西，他姑媽利落地往他脖子肩膀上披一樣。

    里謝爾被逗樂了，高聲喊了一句，“可以上馬車了嗎？”

    黑斯廷斯愧歉地朝他點點頭，來不及把東西還回去，只好掛了一身走過來，腋下還夾著一捆推拒不了的萵苣。

    “這季節綠色蔬菜可少見了?！崩镏x爾幫他把萵苣放在小幾旁的地上。

    “貝蒂姑媽已經與土地打了三十年交道，相當有經驗?！焙谒雇⑺拱焉砩蠏斓呐Drou熏腿香腸解下，“周圍農場冬天種不出作物，全城只有她這里能供應給貴族新鮮的蔬菜?！?/br>
    “她非常會做生意?！崩镏x爾好奇了，“很難想象她會同意我的要求，主要還是你在其中起到了關鍵作用?！?/br>
    黑斯廷斯抿抿唇，黃昏的橘光停留在他的臉上，似乎盛開出一絲笑意，“很高興能幫助到您?！?/br>
    “為什么城里很少聽到她的事情?！崩镏x爾看著地上的萵苣，大雪封天的冬季能種出新鮮蔬菜算是厲害的人了。

    “她一般賣給城西的富商，少來我們街區附近?！?/br>
    “你可以早點跟我說?！辈铧c錯過了這么好的生意伙伴。

    “原諒我的舌頭笨拙，沒能讓您更全面地了解她?！焙谒雇⑺估⒕蔚?。

    “你不必自責，我很開心能遇到這么好的生意伙伴?！崩镏x爾輕快道，“頭一回見到你的家人，感覺又了解了你一點?！?/br>
    “您這話對我而言很溫暖?！?/br>
    “是嗎？”里謝爾沒想到他會這樣說，這讓他感覺自己說了什么了不得的話，“看你平常不茍言笑，很少提到自己的家人，和飯館的人也不常說話，管家的培養，應該不包含需要和朋友拉開距離吧?！?/br>
    黑斯廷斯沉默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

    “是我自身性格原因?！?/br>
    兩只手在杯身交疊，手指不安地動了動。

    “我有十二個兄弟姐妹，我排行第五，姑媽愛鉆研的頭腦，一點沒在我父親身上體現?！?/br>
    “十二個？”里謝爾錯愕地重復。

    黑斯廷斯點點頭，“不會爭不會搶，要不是姑媽當年發現我，早就餓死了?！?/br>
    “你跟著你姑媽做事也不錯，她能多個幫手?！?/br>
    他頓了一下，“后來她生了三個兒子，不需要我了，我回到了家里，沒多久父親送我到城里當侍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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