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頁
冷雙山說不能南下,也不能往西,必死無疑,就跟著冷雙山一路往北。 崔文軒一路酒樓不敢進、客棧不敢住,每日如履薄冰,直到了蒲縣,崔文軒再也熬不住了,倒下就生了場病。等再醒來時,就見冷雙山正與一老叟交談。 說交談也不是,因兩人都未張口,只是互相在手掌上指指點點,那老叟就拿了封信去了。 崔文軒問他,他才說,那老叟是街上幫他打聽消息的叫花子,說雁翎衛已經知道他是假死,正滿城搜捕,捉到了直接就地正法。 崔文軒急切:“那怎么辦!你說能救我的!我還不想死!” 冷雙山亦是嘆了口氣,靜了片刻,道:“既到了此種地步,就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戰。老侯爺曾留下一支舊部,尚未暴露,或可一用。待春獵時……” 崔文軒聽他說了什么叫“破釜沉舟”,當即嚇得手指發抖,驚恐不定地直搖頭:“你瘋了!大伯和大哥就是死在這上頭!” 天牢時,他與其他崔家男丁就被關在崔世子隔壁,每日看到有刑役穿戴著鐵手套掌摑崔世子,一日一百掌,打一掌那臉上的皮rou就會被鐵手套刮下薄薄一層來,疼得崔世子哀嚎不止。 打到第二日,崔世子半張臉都爛了,血rou模糊的,把什么都招了。 招完了還不行,還要打,據說是因為進來前曾觸怒了攝政王,非要把他的嘴都打爛不可。 崔文軒不想做第二個崔世子! 冷雙山捏著他的肩,雙目似鷲:“不是你要做,是狗王裴鈞逼的你!他若不死,便是你死!此計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等你一點頭——到時攝政王倒了臺,大虞下一個定南侯、定南王,就是你!” 崔文軒被他抵在床頭,胸口澎湃和驚恐交加,起起伏伏,他遲疑著,冷雙山已咚一聲跪下連磕三個頭,勸他早做決定,為定南侯府報仇。 冷雙山言辭忠烈:“崔少爺!錯過了春獵,以后再想殺他,可就難了!你一輩子就只能做個東躲西藏無家可歸的野狗!” 崔文軒一時鬼迷心竅,竟同意了他的法子。 可崔文軒早也說過,攝政王是什么人,心眼子比旁人多了不知多少竅!怎么會輕易被刺殺而死!這下好了,春獵刺殺不成,攝政王沒死,接下來就該他崔文軒死了! 想到這里,他急急地挺直身子,叫醒床上的人:“你怎么還有心睡覺!若不是你非要拉我下水,說什么報仇,我、我也不會跟你鋌而走險,做這種謀逆的事……雁翎衛真要查到這里,我身上的rou都不夠攝政王剮的!——你起來!” 冷雙山朝里一翻身,嘴里咕咕噥噥,絲毫不見當日以頭搶地、勸崔文軒謀大計的剛烈面孔,沒骨架道:“什么剮不剮,也要先等我睡一覺再說?!?/br> 崔文軒氣得聲音顫抖:“冷雙山!” 冷雙山正要嫌他煩,忽的一陣風卷過,他鼻尖動了動,睜開眼:“嗯,什么味道?” 崔文軒被他嚇一跳:“什么什么味道?!?、 他也跟著聳了聳鼻子,神情微微一動,也不再拉扯冷雙山了,而是往后退到桌邊,心虛地道:“沒什么味道啊,你是不是聞錯了?!?/br> 冷雙山一把將他拂開,從桌布底下拎出個漆木食盒,正是里面的酒壺倒了,酒液散發出來的味道。冷雙山臉色驟變:“崔文軒,哪里來的酒菜?!” 崔文軒咽了聲口水,磕巴道:“我,我就是訂了點酒菜,又沒出去……我都連吃了好幾天干烙餅了,你每回回來就只會帶干烙餅,我實在吃不下去了,買點酒菜,怎么了?” “……怎么了,你說怎么了!”冷雙山斂去笑容,“你哪里來的錢?” 崔文軒愈加結巴:“我之前從我大哥房里偷了一小匣碎銀子,埋在了京外一處山坡上,每次缺錢,我就去挖點用。前陣子我們倆剛好經過那塊,你出去探路了不在,我就、就偷偷把它挖出來了,也沒剩下幾塊了……” 冷雙山二話不說,撕開他護著的衣襟,徑直掏出了剩下的幾塊碎銀,并起一看,正是崔家的寶銀! 他冷聲喝問:“這銀子你都給了誰?是誰幫你出去訂的酒菜?” 崔文軒心虛地看了他一眼:“那個傳話的老叟,我讓他去找個好點的酒樓,還、還有酒樓伙計來的時候,我也隨手給了他一塊賞銀……” 冷雙山深吸一口氣:“酒囊飯袋,就知道吃!你可知道這是什么銀子,你就敢偷,就敢用!” 崔文軒被罵急了,怒道:“什么銀子不是銀子!那老叟是自己人,酒樓伙計又不認得我,況且我們這兩日就走了。你只會給我吃干饃烙餅,連口腌菜都沒有,我自己買點好的吃怎么了?人上斷頭臺之前,好歹還有頓斷頭餐吧!” “真是蠢貨?!崩潆p山把碎銀一置,這下也不用睡覺了,“崔世子丟了不是一塊兩塊銀子,他丟了整整一匣碎銀子,卻一直沒有聲張,你也不想想是為什么?寶銀你也敢用,還隨手賞給伙計,你脖子上長的那玩意,難道是豬的尿脬嗎?!” 崔文軒被徹底罵傻了,直到反應過來寶銀是什么銀,才大驚失色,不可置信道:“我,我怎么知道那匣碎銀子是寶銀!誰能想到大哥敢偷寶銀,還剪碎了??!” 窗外樹影一搖。 冷雙山嗤笑一聲:“這么想吃斷頭餐,這頓就是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