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頁
且看今日陽光璀璨,百官站在祈天壇下,曬得腦袋疼,這鬼天氣變得真是跟翻書一樣快,全然一掃前幾天陰雨連綿的勢頭,看樣子是斷然下不來雨了。 只有一人心情舒朗,便是攝政王。 最后一樣章程剛一走完,攝政王便大手一揮,宣布宗親顯貴們可先行啟程,去往鹿鳴獵場。 春獵是繼上巳祭禮后的最要緊的活動,大虞尚武,就連科舉都多一樣射藝,可見其重要。這不僅是眾臣彰顯英姿,以在皇帝面前展露才藝的好時機。更有不少臣子會借此機會,暗暗給自家女兒們相看文武雙全的金龜婿。 春獵上不是沒出過黑馬,正比如前年春獵,新晉狀元郎便大出風頭,只以一箭只差,惜敗于雁翎衛指揮使紀疏閑。如今位狀元郎,已是青云直上,年底時還做了文宣侯府的乘龍快婿,真是好不春風得意! 有了狀元郎珠玉在前,這回的鹿鳴圍獵,虞京諸家的公子哥們早早便開始練習,只盼一展風采。 當然,這一切前提是——攝政王不下場。 否則以攝政王久經沙場,以一敵百之姿,這些常年浸yin于京城軟紅十丈的公子哥兒們,便是合起伙來,恐怕都沒可能多一丁點兒的勝頭。 - 往年去鹿鳴獵場,都是小皇帝坐車,攝政王騎馬伴駕。 那是一匹烏黑油亮的高頭大馬,鬢毛迎光下閃耀著墨紫色的寶光,金馬掌更是熠熠生輝。攝政王一襲勁裝跨于馬背,容貌俊秀,威嚴冷肅,即便聲名有些兇殘,出城時也少不了有少女們躲在兩邊高樓的窗戶后,偷偷地打量他。 但今年奇怪,十里御軍中除了氣勢恢宏、鳴鑼開道的御駕,并不見攝政王風姿,只有指揮使身騎金絡青驄,守在御駕旁,而那匹鋒棱俊美的墨馬也不見蹤影。 ……倒是隊伍后面多出了兩輛華貴馬車,周遭有嚴密的鐵甲雁翎衛護衛,許是哪位新貴。 也有看熱鬧的百姓,紛紛熱火朝天地猜測,有人說是皇帝伴駕的-寵-妃。 “戲文里不都唱了嗎,皇上微服私訪,都是帶著最心愛的妃子的。一路上你儂我儂,查案破敵,還會傳出許多佳話……” “你腦子壞了?陛下才六歲!” 車里坐的,自然不是六歲小皇帝的童養媳,正是新得-寵-正熾手可熱的——平安侯謝晏。 謝晏舒適地坐在鋪了厚厚一層軟毯的馬車內,面前的小桌案上是寧喜早就備好了的瓜子水果和干果,還有新買來的一套酥和齋的點心梅餅。 他眼前一亮,拿了一塊梅餅來吃。 連吃了兩塊,嘴里膩了,他放下梅餅又從干果盤里拿起核桃玩。 正好寧喜掀開簾子進來伺候,臉上一團和氣:“今日車馬隊伍紛雜,侯爺不要亂跑,殿下跟人吩咐完公務,一會便來了?!?/br> 謝晏點頭,舔了舔唇問道:“寧喜……我渴了,想喝殿下昨日買給我的果茶,還有嗎?” 他說的是昨日小石從雙曜宮帶回來的禮物之一,是烘干了的果片和玫瑰花瓣制成的,飲時用熱水浸泡、淋上蜂蜜,滋味甜美,顏色也繽紛。平安侯十分喜歡,臨睡前還喝了一大碗。 今日出門時急,因得趕上御駕出行的隊伍,所以謝晏沒來得及吃東西,寧喜忙應諾:“有,有的,奴這就去取?!?/br> 謝晏翹著腳乖乖等寧喜去取果茶,忽地窗外傳來聲響,有人跟他說話。 “晏哥,里面是晏哥嗎?” 之前段清時騎在馬上,瞧見這駕馬車被雁翎衛護衛嚴密,又有寧喜進進出出,便知道其中定然坐了謝晏。他遠遠眺見攝政王還在緊前頭,正與指揮使吩咐什么,不在近旁,便打馬上前。 因并未強闖,只是隔著一小段距離靠在窗外,雁翎衛沒有立即呵他離開,這便給了他趁機說話的機會。 謝晏從窗縫里瞥他一眼,似乎想起來了:“……是你?!?/br> “晏哥,是我!”段清時心下一喜,追著道,“我這段時日夙夜不歇地練習了騎射,手都起了泡,雖說不及晏哥當年風采,但絕對可以射中飛雁奔鹿。我若當真射中,我們能單獨說說話嗎?就我和你,我有許多話想與你說?!?/br> 車窗只開了一指寬的縫隙,其內身影綽綽。 段清時盯著他的側影,握著韁繩的手略重了些力氣,說道:“……晏哥,長公主府雖然沒了,但我在旁邊新置了宅子……你早日回家,讓我好好照顧你?!?/br> 車內謝晏唔了一聲,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段清時忙趁熱打鐵地說:“晏哥,他并非是個好人,對你也不過是圖一時新鮮,去年他府上還橫著拉出去了好幾具女子尸體,可見兇殘!”他語氣中帶了幾分討好,“你與這種人一起,我,我會擔心……” 木質車窗吱呀一聲。 青年總算將車窗推開更大的一隙,纖長秀氣的睫毛垂落著,扇闔間,仿佛是一尾羽尖輕輕地在人心口上拂掃。他生著一雙多情目,從前眸色犀利時并不突顯,如今眼神懵懂,看誰都像是含情脈脈。 縱使外面已然轉暖,馬背上眾青年才俊們都已換上了顯露身材的輕薄春裝,他卻依然穿著薄披風,白皙的下巴埋在立直的高領內,嘴邊還沾著一點核桃碎屑。 誘人揩擷。 段清時心下亂撞,不知為何,面皮不由自主竟紅了起來:“晏、晏哥,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