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良緣 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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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們處于緊張時,為了自身安全,就會相互撕咬,只要有威脅的人都死了那么剩下的人就是勝利者。 所以錦衣衛們從來不一起審問,他們會把每個人分開,讓他們孤獨地等待,然后在惴惴不安中被帶進審訊室。 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否有嫌疑。 很多時候,他們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是否犯過錯,越過界,甚至會被錦衣衛拿到把柄,以至不能活著走出審訊室。 錦衣衛身上那身大紅的飛魚服,上面織金飛魚,華麗非常,卻也似一道金網,天罰一般籠罩在每個嫌疑人頭上。 讓他們不自覺就把知道的內情全部說清。 趙成說了第一句,就順暢開始說第二句:“大人們應當也知道,陳雙喜偷御用監的料器出去黑巷賣,但他這人欺軟怕硬,不敢在榮金貴和徐寶財他們上工的時候偷,專門偷馮栓子的,馮栓子每次監工都少料器,自然被公公們發現,狠狠被打了一頓,還被罰了半年的月銀?!?/br> 他道:“但馮栓子每次都說不出所以然來,都是榮金貴替他求情了事,大概是想要馮栓子的手藝,而且榮金貴這人確實也有能耐,因此公公們并未如何大動干戈。大人,若你是馮栓子,你會如何?” 他只知道榮金貴是徐寶財所殺,也知道陳雙喜今天可能死了,他們被查就是因陳雙喜的死。 但這些人是如何死的,他自然不知。 眾人也早就知道,陳雙喜知曉馮栓子的身份,他應該是以此要挾,才能讓馮栓子替他背上少料的罪名。而榮金貴要用馮栓子替他做工,倒也只能替他理事。 趙成之后又絮絮叨叨說了會兒話,才道:“我那會兒一直在造器房上差,我的彌勒佛馬上就要做好了,只要最后打磨一遍,就可出工,因此我一直都在造器房,其余匠人應當能聽見?!?/br> 打磨自是有聲音的,即便沒有門窗可看,這也好查清。 話到此時,趙成已經沒有什么好說,錦衣衛把他帶了出去,段南軻在裴遇耳邊低語幾句,裴遇便跟著校尉一起出去了。 而審訊室內,姜令窈卻若有所思。 “大人我覺得有些奇怪?!?/br> “什么?”回應她的,是一左一右兩道聲音。 姜令窈微微一頓,這才道:“姚大人,段大人,如今日這些線索來看,其實對兩人都有殺機的應該是馮栓子,對否?” 段南軻頷首:“正是如此,但他前日的行蹤已經查清,有數不清的證人,故而沒有嫌疑?!?/br> 他有動機,卻不能殺人,因而第一案中并未被懷疑。 姜令窈點頭道:“正是,但是大人,別忘了陳雙喜都說過什么?!?/br> 段南軻微微一頓,他眸色微深,片刻之后,他道:“陳雙喜說,馮栓子貪生怕死,所以他才改名換姓,成為了御用監的匠人,那么……他無論如何都得保住自己在御用監的差事?!?/br> 段南軻聲音很淡,他說的話若是外人聽來定會咋舌,但此刻審訊室內眾人卻都見怪不怪。 段南軻道:“他改名換姓之事,只有陳雙喜一人口供,并無證據,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錦衣衛不值當查?!?/br> 也就是說,錦衣衛可查可不查,因為無實證,只要陳雙喜那句口供不被記錄,就相當于風過水無痕,萬事皆安。 這也是為何陳雙喜的偷賣案無法撤席消去,因為錦衣衛在查榮金貴案時已經查到了他去過桐花巷,他這一舉動要作為榮金貴案的不在場證明來用,因而不能抹去。 而且之前御用監已經發生過多次偷盜事,兩相結合,魏茍很果斷就舍棄了陳雙喜,而費盡心思保下了馮栓子。 “那么,作為上官千方百計保下來的,又貪生怕死的馮栓子會做什么?” 姜令窈自問自答:“他不會做任何多余的事,他會安分守己待在御用監,然后極盡所能完成魏茍的要求,做出比榮金貴更精美的御器,讓圣上滿意,讓魏茍也滿意?!?/br> 但馮栓子沒有。 他不僅沒有第一個做出佛像,甚至在趙成幾乎完成的情況下,他還剩下點睛未做,這豈不是讓魏茍對他失望? 一次無妨,兩次無妨,待到時間久了,魏茍難道從其他州府尋到更好的匠人?即便沒有實證,但魏茍也不可能把他往陛下面前送,到時候想要舍棄他,不過是魏茍一句話罷了。 若是想好好的,按照他自己費盡心機求來的匠籍活下去,他應該好好表現自己,讓魏茍覺得保下他是值得的。 可馮栓子的行為卻把自己推向了深淵。 段南軻適時開口:“他要么是不會做點睛,要么……就是沒有時間、沒有心思做佛像?!?/br> 無論哪一種,聽起來都足以致命。 兩人對視一眼,段南軻道:“這一次,不如由喬大人來審?” 馮栓子身上若有異常,他一定會對錦衣衛異常戒備,而且他應該已經提前斟酌過自己的答案,他的審訊是最難的。 突然換成并不怎么熟悉審訊之法的姜令窈,說不定會有奇效。 姜令窈略有些驚訝,她并未立即答應,而是詢問地看向姚沅,見姚大人沖自己點頭,這才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br> 于是,審訊室內的位置便換了換,姜令窈坐在了主審位,段南軻坐在她副手,而其余幾名錦衣衛和姚沅則隱藏進了屏風之后。 這種被人窺視的壓迫,也會讓嫌疑人心亂如麻。 不多時,鄭峰就把馮栓子帶了進來。 他依舊如同榮金貴死時那一|夜見時那般,一臉膽怯,整個人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戰戰兢兢踱步而入。 在鄭峰冷聲讓他坐下時他膝蓋一軟,險些沒跪倒在地。 待他坐穩,姜令窈便開口:“馮栓子,聽聞你同陳雙喜有仇?” 馮栓子嚇了一跳,大概姜令窈太過單刀直入,讓他一時之間未回答上來。 姜令窈微微一皺眉,她身邊的段南軻就如同狗仗人勢的副官,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大人問你話,你趕緊回答!” 姜令窈都被他嚇了一跳,她不自覺往左側挪了挪身體,聲音依舊很溫和:“你莫怕,我是順天府的,并非錦衣衛校尉,你可盡管同我說?!?/br> 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兩人的戲不用提前練習,便能天衣無縫。 馮栓子果然感激看向姜令窈,他囁嚅道:“我是,我是討厭他,但不至于殺了他?!?/br> 姜令窈柔聲道:“為什么?如果有人這么欺負我,我一定不會讓他好過,比如榮金貴,比如陳雙喜?!?/br> 姜令窈嘆了口氣:“你小小年紀,倒是命途多舛?!?/br> 這般的客氣和善,讓馮栓子一下子便紅了眼睛:“大人,大人您真是慈悲?!?/br> 馮栓子說著,他低下頭抹眼淚,囁嚅道:“但我也不會殺他們,我還要跟師父學手藝,平日里陳師父也經常照顧我,又如何會殺他們?再說,我當時也不在御用監里?!?/br> 馮栓子如此這般說著,姜令窈便扭頭看了一眼段南軻。 段南軻瞥了她一眼,伸手拿起驚堂木,在桌上狠狠一拍。 光拍手還挺疼的。 “馮栓子,本官都已查明,你今日雖在造器房,但房中一直無聲,且單間內還有窗,你是唯一一個有機會離開造器房,去布置殺人現場的?!?/br> 被他這么一嚇,馮栓子收回去的眼淚再度流出。 他坐在那哆哆嗦嗦,卻一言不發。 姜令窈忙打圓場,道:“大人莫要急,咱們一點點問?!?/br> 馮栓子只得囁嚅答:“大人,我當時正憂心最后的點睛,怕做不好讓魏公公生氣,因此一直在我的單間凝思,至于旁人,我……我確實沒見到?!?/br> 他哭起來:“我真的沒殺他,真的!” 段南軻冷笑一聲,話鋒一轉:“馮栓子,我且問你,你究竟會不會嵌寶點睛之術?” 馮栓子渾身一僵。 姜令窈接過話頭,她道:“栓子,我們都已經查清了,你師父因為常年吃酒引起手抖,因此已經無法獨立點睛,但他又放不下御用監的地位,因此他把你帶了回來?!?/br> 姜令窈不給馮栓子說話的機會,徐徐說來:“因此,他決計不會把所有的手藝都交給你,每次都是你們各做一半,需要手穩的部分就交給你,我說的對嗎?” 馮栓子低下頭,他沉默了。 姜令窈嘆了口氣:“御用監很多人都以為是你替他做的點睛手藝,其實你也并未全會,而你想要留在御用監,卻偏要這手藝不可,否則魏公公也不會留你,他還不如留下陳雙喜?!?/br> 但如果陳雙喜死了,那馮栓子還有些用處。 然而,馮栓子卻適時抬頭,道:“大人,你錯了,我確實已經學會點睛之術,我師父的手早就不行了,他連酒杯都端不穩,更別說拿焊鉗了?!?/br> “若大人不信,我可當著大人的面,給佛像點睛?!?/br> 他這么說的時候,一直低著頭,似乎依舊在懼怕眾人。 但段南軻卻沒有在此處糾結,他突然問:“馮栓子,我且問你,榮金貴死時你在何處?” 馮栓子剛剛反將一軍,此刻他似乎有些放松,未經思考便道:“大人,前日黃昏之后,夜深之前,我從御用監用過飯,之后就同其他學徒一起去了梨園聽戲,我們聽的是南戲,我們到的時候正好唱到第三折 ,我記得……” 馮栓子道:“我記得聽的是游園驚夢?!?/br> 他如此說,姜令窈眉頭微挑,她又笑道:“這折喜我也喜聽?!?/br> 馮栓子靦腆一笑,姜令窈看向段南軻:“大人,還待問什么?這小學徒顯然沒有作案時間?!?/br> 段南軻滿臉冰冷,他看起來很是嚇人,那目光陰沉沉的,讓馮栓子立即便低下頭,不敢多吭聲。 段南軻道:“馮栓子,你怎么知道你師父是黃昏后死的?” ———— 段南軻的問題太過突然,以至于馮栓子整個人嚇得一個激靈,有那么一瞬,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他臉上的驚愕。 那是被抓到小辮子后的心虛,是對自己被錦衣衛審訊出口供的驚訝,也是難以掩飾的驚慌。 他終于怕了。 在覺察出他似乎是真兇的時候,姜令窈就有所猜測,馮栓子同樣是個演戲高手,他可以惟妙惟肖把自己縮在可憐小學徒的殼子里,日復一日扮演著唯唯諾諾的受氣包。直到今日,他坐在審訊室內,依舊沒有露出絲毫的破綻。 姜令窈都不得不佩服他。 但即便被段南軻和姜令窈配合套出破綻,馮栓子還是在猝不及防的驚愕之后回過神來。 他垂下眼眸,雙手在膝上緊緊捏著:“大人,我只是恰好那時在戲院,并非知師父是那時候過身的?!?/br> 他的聲音很輕,似乎很是忐忑:“御用監那一日放假,并未說不讓我們去聽戲?!?/br> “可是不行呢?”他最終留下一個反問。 段南軻定定看著他,沒有理他的問題,只是擺弄著手里的冊子,在姜令窈身邊低語。 姜令窈聽得很認真,兩個人似乎在認真討論案情。 一時間,審訊室內只剩下他們兩個的竊竊私語,聲音不高不低,但若想細聽內容,卻發現全都聽不真切。 馮栓子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狠狠掐在手心里。 而段南軻卻在說:“等一等裴遇?!?/br> 姜令窈道:“好,那要問什么?” 段南軻道:“再把剛才的問題重新問一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