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誘之 第1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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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在一次次淚水宣泄中,變得穩定。 顧亦徐被情傷,基本理智卻還在,能看到她慢慢自我調整恢復,應檸松了口氣。 顧亦徐不能任由自己沉湎于悲傷中,她認清現實,再也不能自欺欺人,無法替程奕和她找借口,說服還有他們延續的可能。 她意識到留在這里,只會徒增傷心,在能控制好心態后,亦徐勸應檸不用擔心自己,該干什么干什么去,至于她自己,很快收拾好一切回家。 遺忘是非常漫長且痛苦的過程。 但再艱辛,顧亦徐都會努力讓自己做到。 她會忘卻這段失敗的感情,只當從來沒遇見過程奕。 · · 三天前。 新加坡某國際民航機場。 作為花園城市的一角,新加坡彰宜機場不亞于一座小型森林谷。 瀑布、藤蔓青蘿、草木綠植構筑成一個室內熱帶雨林樂園,輕軌列車穿梭其中,外層接壤專門購物的現代商場,機場設計結合實用與審美兩種風格。 從國內直飛新加坡的國際航班行程長達五小時,航班抵達后,客流進入機場大廳,熙攘人群中,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口罩,全身上下裹得嚴實的人影依然醒目。 那人身姿挺拔,黑色大衣映襯出如鋯潔瓷器般的冷白膚質,偶然撞上對方的視線,那雙眼眸深邃冷冽,堪稱過目難忘。 航站樓外,司機早早等在機場。 程奕拖著行李箱,將到車身前,附近三輛黑色卡宴上的人下了車。 約莫十幾個高大健壯的男人持手而立,他們衣冠楚楚,衣服下繃緊的肌rou線條,隱隱提防、戒備的姿態卻與外表沉穩截然不符。 程奕神色淡漠。 ——這可不是夾道歡迎,而是明晃晃的監守。 管家西裝革履,彬彬有禮,面含微笑做出歡迎的手勢。 司機主動將行李箱搬到后備箱,程奕沒松手,把桿牢牢握在手里。 這一動作大有不予配合的意味。 集聚在程奕身上的十幾道目光明顯警惕,氣氛陡然嚴峻。 管家是馬來人,鼻高且直,濃眉大眼,嘴唇偏厚,屬于典型的馬來人種長相。 他會講流利華語,面對程奕的表現,一點也不意外。 管家走近跟前,放低十足十姿態,殷切道:“少爺,請上車?!?/br> 程奕置若罔聞。 眼前這中年男性慈眉善目,實則再心狠手辣不過,曾經助紂為虐,不止一次替程世中“照看”過他這個不省心的孩子。 “他在哪?!?/br> 雖未明說,代指的是誰,在場人都很清楚。 管家避而不答,道:“先生已經期待你回來多時了?!?/br> “他不在新加坡對么?!?/br> 程奕冷冷一笑,“讓我在新年前趕回這里,又不見我,他在搞什么花樣?” 故意遛他。 跟遛狗似的。 “先生在談一筆重要的生意,等那頭結束——” “那就等他什么時候有時間再見?!?/br> “我沒空奉陪?!?/br> 撂完話,程奕直接轉身走人。 男人們見之,即刻擋在跟前,寬厚胸膛組成一堵人墻。 程奕歪了下腦袋,感覺可笑:“想阻攔我?” 他語氣輕蔑,道:“就憑你們幾個?” 程奕沒動手,男人們心有忌憚,不會主動攻擊。 但身體調動起來,已經做好即將交鋒的準備。 然而下一秒,車身重重“砰”地一響,程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管家猛地摁在車門上,車門頂住后背,喉頸被肘部死死壓住,不過短短幾十秒,管家臉憋得紫紅。 “還把我當作孩子?想靠恐嚇、暴力制裁住我?” 曾經年幼,面對脅制無能為力。 可離開五年,他已經不是孱弱的孩童。 “醒醒?!背剔鹊?,“別做夢了?!?/br> 其余人見勢涌上來,程奕手上力度半分不懈,眼神冰冷掃視過其余人。 他完美繼承了父親的外貌特點,幾乎如出一轍,程世中棱角分明的輪廓捏造出剛硬、陰沉的氣質,程奕長相卻比他年輕時更精致,也更柔和,從母親那遺傳的女性柔美細致沖淡陰翳,森冷變成清俊。 可這一刻,程奕身上散發出的壓迫、狠厲,令人不由顫栗。 但凡見過這對父子,都不會懷疑他們的血緣關系。 ——同樣睚眥必較,得罪后絕對千百倍施虐償還! 其余人竟在目光威懾下,不敢輕易動彈。 “給你兩個選擇,要么乖乖帶路?!?/br> “要么?!?/br> 程奕輕聲:“自找死路?!?/br> 管家快要窒息而死,結實手肘用力碾壓,像是要把頸骨生生壓碎,彰顯主人絕非玩笑,而是確有殺心。 他已不在壯年,面對年輕力盛的兇狠敵手,只能被迫妥協。 管家勉強抬手,斥退其余人等。 程奕冷哼,撤回手臂。 從生死線走一遭,管家終于老實,他很清楚,就算程奕真的弄死他,程世中也不會為此遷怒親兒子。 他本來就是如此自私薄情的人。 私人飛機已經備好,隨時可以出發。 程奕登上艙門,身后管家同行,他沒再自作聰明的安排保鏢,因為那沒有用。程奕并不畏懼暴力,威脅等同無效,而且程世中不允許cyril被別人傷害,他的兒子,從來只有他才能親自教訓。 程奕低頭,看著搭在大腿上的雙手,狀似出神。 …… “程家人的陰險,防不勝防,你父親猶有過之?!?/br> “他這么在意你這個兒子,會贊同你一廂情愿的喜歡不加以阻撓?” “在他們明確反對后,你如何確保我女兒的安全?” “如果你連更改國籍的自由都沒有,又以什么底氣,向我保證亦徐在你身邊不會受牽連?” …… 每一句詰問,都敲打在心坎上。 他的顧慮,從來不是來自顧亦徐父母的阻礙。 而是他的父親。 程奕幾乎可想而知,自己回到程家,會承受怎樣的怒火。 他沒有刻意拖延,眼下并不是攤牌的最佳時機,提前回來,不僅沒有任何勝算,還可能把自己搭進去。 顧亦徐母親說,她不希望亦徐身邊再有一丁點的危險。 程奕又何嘗想? 出生在什么樣的家庭,不是他能選擇的。 而愛上什么人,同樣不是他能決定的。 明知前途晦暗,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膽怯、恐懼沒有用。 他在程家一旦示弱,迎接他的絕不會是手軟,人人拜高踩低,只會狠狠把他摁在地面上蹂.躪。 讓這群人聽話的方式,必須是尊卑分明,不可容忍絲毫僭越的冷硬傲慢。 他最反感以強凌弱,此刻卻不得不以這種方式,融入其中。 程奕臉色更冷了。 但在旁人眼中,反而內心更敬畏謹慎幾分。 女乘務員們眉目盈盈,余光輕睨這位尊貴的乘客。一身黑色大衣,面龐素白,眼窩處淡淡青灰,那抹頹然并不損害他的魅力,人雖冷,但恰到好處的疏離感,拒人千里之外,又不會讓冰凌刺傷旁人。 管家也在悄然打量程奕。 他曾經看著cyril長大,這是個多么乖巧漂亮的孩子,聰明、勇敢、敏銳、溫順……簡直像是木制成的人偶,泥塑成的雕像,可以被隨心所欲擺弄捏造成想要的雛形。 先生如此鐘愛這個兒子,賦予他在家族中獨一無二的地位,愿意將一切給他,可不知為何,他卻一意孤行,違抗父親,變成了如今這副陌生的模樣—— 叛逆、固執,莽撞。 還很愚蠢。 管家為此感到惋惜。 或許所有孩子在年少時,都無法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將違逆視為走向成熟,將反抗視為博取自由。 他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