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骨頭 第19節
隔了良久,他終歸忍不住,摸著方向盤的手指顫了顫。 “這么說,你回來挨cao的?”他露出個玩世不恭的壞笑,“那你可慢慢等著,想爬我床的姑娘排成了隊?!?/br> “你說我和盧正思?那真不勞你關心,公司宿舍挺方便的?!泵缇改樕浧届o,刻薄懟他,“你也小心得病。我這里有張體檢券,送給你吧,早看早治療,別害人害己?!?/br> 男人yingying眨了下眼,胸臆如堵,繃著唇角不說話,臉色青黑如瘴氣——被她氣的。 油門猛踩到底,車子猛然提速,轟轟駛在空曠的路上,苗靖身體驟然后撞,被這突然提速嗆了下,攥著安全帶,冷臉一言不發坐著。 方向盤猛然一轉,拐進路邊,車子急速剎車,輪胎發成一聲長長的刺響,苗靖身體往前趔趄,還沒等安全帶把她拽回來,身邊人已經有了疾快動作,安全帶輕嗒一聲,她整個人被蠻力拽拎著歪倒在副駕上,那張黑沉冷冽的臉惡狠狠俯過來,大掌把她死死摁住,苗靖還沒來得及喘氣—— 窗外雨勢頃然,暴雨如注,夜風寒涼,昏暗光線里她看見一雙深邃熠亮又冰冷狂躁的眼,男人的雙唇猛然落下來,濕漉漉又guntang燙落在她面頰,如饑似渴輾轉著,燙得她呼吸凝滯,冰冷手腳緊緊蜷縮,心頭千針百抓撓至微微痙攣抽動,緊緊死死揪住自己的裙擺。 第19章 回家做飯去,我餓了 陳異今年職二, 每周能去學校上一兩天課,其余時間要么是網吧游戲廳、臺球館、或者半夜的飆車少年,兒童時期缺少管教, 他從小玩這些就野,騎個自行車也能玩個雜技, 那輛摩托車也是一點點倒騰, 從一輛廢架子慢慢升級, 從別人手里贏回來的。 苗靖初三,還有兩個月中考,她念書刻苦, 當然算畢業班的尖子生, 成績排在全校前十,光榮榜上一直掛著她的照片,只是性格有些內向, 每天穿著校服獨來獨往,白天上課, 晚上晚自習, 回家自己做飯生活,算是單調又沉寂的初中生活。 二室一廳的房子,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陳禮彬和魏明珍留下的東西都陸續消失不見,當然, 當年苗靖初識踏入這個家門,還感受到陳異mama殘留那一縷溫柔氣息也在歲月里悄然彌散, 只有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的丁點生活痕跡, 房子顯得空蕩、簡單又陳舊。 陳異經常會毫無征兆冒出, 有時候是半夜有人敲她的窗回家,有時候是早起發現隔壁屋子有人,也有她下晚自習路邊飛馳而過的摩托車,或者吃飯的時候突然闖進一個人,兩人生活在一起,其實也沒什么不方便,童年時期住過同一個房間,都沒有什么壞習慣,兩人說話都不多,在各自房間忙著各自的事情,只有吃飯時間才湊到一塊,苗靖沒有別的感受,只是覺得他特別能吃,食量起碼是自己的雙倍,冰箱里的牛奶和米缸的米量消耗速度驚人,她記得陳禮彬是瘦高秀氣的體型,但陳異肩寬背闊,站在面前很有壓迫感和震懾力。 吃完飯陳異會留點飯錢在桌子上,金額不會太大,有時候是三四十塊,有時一兩百,通常能看出他某段時間的經濟能力,錢可能是他打臺球贏的,十塊二十塊,也可能是摩托車飆車的獎金,苗靖聽他打電話,知道他們有一幫人,半夜會聚到郊區的盤山公路去飆車,跑贏有彩頭,金額通常幾千塊錢,只是這些錢到手,要給車子升級裝備,也要請身邊哥們兄弟吃喝玩樂,最后剩到苗靖手里的,就是讓她買點好吃的。 說起來,苗靖初中那幾年住校,吃得最好的還是這時候,一方面她會去食品廠買邊角料或者臨期食品應付肚子,另一方面時不時也總有那么一頓全葷宴,她第一次做紅燒牛羊rou和蝦蟹海鮮,廚藝這時候從青澀到成熟過度,但陳異吃東西也不挑味道,無論多難吃都能泰然吃完。 陽臺有洗衣機,家里的衣服如非麻煩,一般扔洗衣機里洗,苗靖第一次鼓起勇氣攔住陳異,是阻止他把貼身衣物和襪子扔進去,她紅著臉,吞吞吐吐站在洗衣機面前,很不容易把這句話說出來,陳異頭發滴著水,叉著腰嗤笑她挺講究的,轉身回浴室倒洗衣粉熟練搓衣服——他從小到大,什么活沒干過。 經過陳異拎刀震懾鄰里,這一片居民區對他的大名如雷貫耳,沒有人敢輕易搭訕,當然兄妹倆也冷感到不愿搭理外人,大家等著看好戲,沒有家長管教,兩個未成年人在家,陳異那性子,又是十六七歲的愣頭少年,進局子是肯定的,早晚的事情,不過自家要躲遠點,以免遭殃。 日子也就這么平平靜靜過來,中考前的那兩天,陳異突然回家,因為天氣太熱,苗靖在家復習,心情略緊張,沒空做飯,連著幾天給兩人煮面條,陳異從外頭買了幾盒熟食,還有西瓜和水果,兩人坐在桌邊,陳異突然往她碗里砸了個大雞腿,面條熱湯濺到苗靖茫然無措的臉龐,竄進她眼睛里,她頻頻眨眼含淚,陳異悶頭把半盒醬牛rou推過來:“吃?!?/br> 苗靖洗完碗出來,桌上留著半個西瓜,豎著插了個勺子,光禿禿的杵著,另一半已經被陳異抱走到房間里。 考場就在本校,苗靖打算早上坐公交去學校,下午考完回家,中午留在學校吃午飯休息,她拎著個競賽得獎發的帆布包出門,檢查自己的文具、準考證,還準備了一顆蘋果,陳異懶洋洋打開房門去洗手間,苗靖前腳邁出大門,他含著牙膏沫喊住她:“等我?!?/br> 陳異冷水撲臉,捋捋毛刺刺的寸頭:“我送你過去?!?/br> “好……” 兩人騎摩托車走,苗靖戴了頭盔,很有分寸的扯著他一點衣擺,車子轟隆隆發動,他長腿支地,側頭說話:“抓穩了,你摔下去,直接去醫院就行了?!?/br> 摩托車往前飚走,苗靖身體跟著慣性往前沖,整張臉又趴撞在他背上,寬闊肩背是凜冽的煙草味,健康又蓬勃的氣息,并不難聞,不知道是不是車速過快的原因,有一點點暈眩和飄蕩的感覺。 這回苗靖沒有強撐著把身體支坐起來,而是虛虛俯在他后背,兩手攥著他t恤兩角,微微閉著眼,安靜又緊張地感受撲面強風和掠過耳邊的嘈雜。 有一點……模模糊糊的快樂。 陳異把她送到學校,轉身飆車離去,苗靖跟著人流進學校,回頭看一眼摩托車上的黑色背影。 考試很順利,下午從考場出來,校門外里三層外三層都是接孩子的家長,苗靖低著頭慢吞吞往外走,猛然聽見一聲尖銳的喇叭聲,一抬頭,意外看見人群之外有個年輕高大的身影,懶洋洋坐在锃亮的摩托車上,手里夾著只香煙,漆黑的眼睛似乎含著一縷笑,懶散看著她。 她眼睛猛然一亮,三步兩步上前去,杵在他面前,全然不知道自己臉上蕩漾的明媚笑意和雀躍的腳步,和明晃灼燙的太陽一起融化在半下午的燥風里。 陳異面色平淡,語氣敷衍:“考得怎么樣?” “還可以?!?/br> “走吧?!?/br> “嗯?!?/br> 一考完試,陳異連個招呼都不打,又消失不見。 中考成績在七月初就出分,苗靖的成績進了全校前十名,排名在全市一百名內,藤城有一所省重點高中,這個成績板上釘釘被省重點錄取,是一件很值得夸耀的事情。 陳異也看見了那張鮮紅的錄取通知書,窩在椅子里,兩條腿交疊架在凳子上,平靜問她:“你打算什么時候走?” 苗靖笑容隱去,眨了下眼睛,兩手擱在膝上,抿緊嘴唇。 之前說好的,等她初中畢業就滾,這個家她也住了這么久,陳異不追究魏明珍的事,也沒難為她,苗靖沒有再留下的理由——但魏明珍的電話依然打不通。 直接去魏明珍報給她的那個地址去找人?還是按魏明珍的意思回z省老家找姨媽一家繼續念書? “給你買張回老家的火車票?!标惍惏淹仁栈貋?,垂眼慢聲叮囑她,“你把行李收拾一下,我送你去火車站?!?/br> 苗靖輕輕嗯了一聲,轉身回房間收拾行李,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幾件洗得發舊的衣服,一點生活用品,幾本課外閱讀書,那張錄取通知書和個人檔案,連一個行李箱都裝不滿,背著個書包就足夠。 陳異真的給她買了張回z省的火車票,把她帶到了火車站,送到檢票口,人高馬大站在她面前,想了想,從兜里掏出一疊錢:“拿著?!?/br> “不用了?!泵缇笓u頭,縮著手,“我身上還有點錢,夠用了?!?/br> 他把錢收回去,推推她的肩膀:“那走吧?!?/br> “再見?!泵缇傅皖^沒看他,輕聲告別,“謝謝你,陳異?!?/br> “再見,走了?!彼焓?,似乎在她頭頂虛拍了下,腳步一轉,已經大步邁開,反手揮了兩下,快步走出了候車室。 苗靖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默默收回目光,茫然坐在椅子上等列車到站。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現在就年滿十八歲,是成年人,可以獨自一人,可以隨意所為,可以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可以有翅膀或者有方向,但她十五歲,離十八歲只有三年,為什么就不可以? 身邊人群來來去去,走走停停,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列車遲遲沒有到站,電子屏顯示晚點三小時,苗靖坐了很久很久,最后一刻機械式站起來,邁步去了退票窗口,而后走出了火車站。 火車站的花壇前有人靜靜等著,腿長筆直,肩膀很寬,毛刺寸頭,倚著電線桿,姿勢不好惹,囂張的吞云吐霧,在那淡薄又嗆烈的白霧里可見眉眼利落,神情冷峻,牢牢盯著那個拖著厚重馬尾,穿變形t恤,文靜纖弱的女孩子。 “去哪?”他高聲喊住她。 苗靖轉過身,眼里閃過一絲慌張,卻強裝鎮定走到他面前,抿抿唇:“去找工作?!?/br> “找什么工作?” “電子廠招暑期工,也可以去飯店洗盤子,都能包吃包住?!彼掷镞鴰讖堈泄V告單。 他搖頭笑了。 “你可以養活自己,我也可以?!泵缇付ǘ粗骸拔易约鹤?,不會再找你,也不會再麻煩你?!?/br> “苗靖,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出息?!彼鋸堗托?,“那你走吧?!?/br> 她鄭重點點頭,轉身離開,沿著街道商鋪往市里最熱鬧臟兮兮的地方走,最底層的人群有最強烈的生命力,這個時代只要有手和有腦子,氣候長夏無冬,不會讓人餓死凍死,她有很多工作都可以做,也可以吃苦。 過人行道,有車從她身邊疾馳而過,猛然剎車支地,車上人伸臂把她橫腰一攬,苗靖天旋地轉,還來不及喊出口,扔摔在摩托車上,她心砰砰跳,跌撞在他手臂,是那股熟悉好聞的男生氣息。 “陳異——” 苗靖尖叫,車子車速不減,顛簸扭動,她姿勢不端正怕跌,只能死死揪在他身上。 “你性格還挺倔的,跟誰學的?”陳異大笑,“從小就這樣,挺招人討厭的?!?/br> “你要帶我去哪?”她大喊。 “帶你慶祝一下?!?/br> 摩托車左拐右拐,在車流中不斷穿插,拐到了城郊山里,車速再一檔檔往上提升,已經開始超速行駛,罡風把兩人衣服灌滿,耳邊都是尖嘯聲,身體開始失重漂浮,苗靖受不了這種刺激,頭腦空白,口干舌燥,看他提起前輪,猛然一個飛速跨越,兩人身體騰飛在半空中,閉眼死死巴住陳異后背。 “陳異,陳異,我害怕,停下來,停下來……” 他在山道上左突右進蛇形飚動,開始了花式???,險險飛馳在懸崖邊緣,苗靖全然承受不住,已經頭皮發麻四肢綿軟,最后甚至嚇得哭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腦缺氧的關系,哭得格外的慘烈酣暢,悶在他后背嚎啕哽咽,頭盔濕透,他的后背衣料也濕透,又很快被熱風吹干。 最后機車停在山頂一處緩坡,陳異咧嘴笑,問她爽不爽,來了個特颯爽的??崾较萝?,支著手臂坐在地上吹涼風,苗靖綿軟無力爬下車,一個不著力,直接摔在草地上。 她哭得滿臉通紅,涕淚橫流,鬢發絨毛全沾在面頰脖頸,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肩膀還一抽一抽,哽咽著打嗝。 山風過耳,空氣甘甜,陽光熱烈又清透,青草茸茸,有鳥叫鶯啼,陳異不管旁邊人哭得厲害,叼著根草閉眼睡了,后來睡醒,發現苗靖也哭累睡著了,細胳膊細腿蜷在草地上,凌亂發絲黏在白皙面頰,眼尾還掛著淚痕,小巧的鼻唇緊緊皺著。 他拍醒她:“苗靖?!?/br> 苗靖朦朦朧朧睜開眼,眼淚洗滌之后,心特別安靜,情緒也特別平靜,好像煩惱都很遙遠,往事也不值得回味。 “起來?!彼阉龜Q起來,“回家了?!?/br> 她神情愣住。 陳異已經戴上了頭盔:“我就當做件好事,等高中畢業你再滾,你老家那破鄉鎮中學,什么狗屁玩意,還不如不念?!?/br> “上車?!彼荒蜔?,“快點,回家做飯去,我餓了?!?/br> 苗靖顫著手腳慢慢爬到摩托車上,戰戰兢兢:“可以慢一點嗎?摔下去會死掉?!?/br> 他哈哈大笑。 - 省重點的學費不算太夸張,學雜費一千二,住宿費七百,校服和軍訓其他費用五百,也許補課費和各類繳費會超出預期,苗靖在暑假兩個月有找過工作——白天在家做一點手工活,晚上去網吧打工,陳異和他的那幫朋友也?;燠E網吧,工作還算安全清閑。 陳異扔給她一支手機,讓她去辦個卡,存下自己手機號:“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br> 第20章 陳異后來再也沒因為錢發愁過 高中開學的前兩天, 苗靖從網吧辭工,拿著工資和陳異一起回家——這份工作還是陳異拍胸脯幫她擔保的,十五歲實在年齡太小, 網吧老板不敢用這么小的童工,只能讓她在夜班機房干點雜活, 陳異陪打游戲也能掙錢, 苗靖跟他一起熬夜吃泡面吸二手煙, 深覺網吧是個讓人覺得快樂又悲傷的地方,年輕人的興奮快樂,年輕人的墮落沉痛。 兩人兜里都揣著錢, 心情都還不錯, 各自慢悠悠走著,早上九點,路上還有買菜回家的家庭主婦, 苗靖也順路去趟菜市場,陳異跟著她, 路過街邊服裝小店, 喊住她,兩人都要開學, 需要買幾件新衣服。 苗靖在學校穿的都是校服,其他都是地攤貨, 五塊錢的背心,十塊錢的t恤, 就這樣她還穿著不難看,白皙皮膚烏黑頭發, 密絨絨的睫毛和嫻靜清幽的氣質極度加分, 陳異穿的衣服也是隨手買的, 他在這上頭不講究,以前還有一陣非主流時期穿花襯衫破洞牛仔褲,最近總是一成不變的t恤長褲,穿壞一件丟一件,統共也就是那兩樣衣服。 兩人從頭到腳置辦了一身,都是簡單的t恤長褲帆布鞋,買完出來,苗靖趁著陳異在垃圾桶旁抽煙,去了隔壁的內衣店,她身上瘦,寬松t恤里穿的一直是小尺碼的棉質背心,繃得緊緊的看不出曲線,她一直胸悶,而且小背心洗多了就會松垮,知道同齡的女生已經開始穿塑形內衣,但苗靖從來沒好意思買過——初潮和胸脯發育,魏明珍都沒有來得及教她,都是她一點點摸索過來的。 苗靖有點心虛的羞澀,硬著頭皮跟店老板討價還價,陳異拎著東西走過來找她,他平時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從來看不出少年的青澀幼稚,猛然撞見那堆花花綠綠的內衣內褲,也是略尷尬的頓住腳步,再跟苗靖投過來的目光交匯,身體猛然一擰,眼神故作無意往上瞟。 老板娘格外熱情,嗓門也很有穿透力:“三十塊錢一個,不能再便宜了,這個文胸最適合你這樣的小女生,粉紅色多好看,還有蕾絲花邊,聚攏效果特別強,跑步也不顛,我幫你放身上比劃一下,就是你的尺碼?!?/br> 外面站著熟人,苗靖渾身不自在,唯唯諾諾推拒老板娘的好意,只想趕緊付錢走人。 陳異手插在兜里,微微皺眉看著別處,心想三十塊錢的玩意能穿嗎,聽大頭袁炫耀過陪小太妹買這玩意,一點布料花好幾百塊,那些女人雜志和電視報紙上都說要穿最貴最好的,不然以后下垂外擴什么的,再想魏明珍真他媽不是人,拿了幾十萬走,把女兒丟下不管,他當了冤大頭還得幫人看女兒。 “苗靖?!彼衙缇负俺鰜?,“走?!?/br> “???” “走走走,快走?!?/br> 他催得急,苗靖也覺得尷尬,撇開老板娘溜之大吉。 買完其他東西,又買了些菜,兩人沿路走回家,路過一家精品內衣店,陳異腳步頓了頓,又頓了頓,臉色有些紅燥,略指了指:“你進去看看?” “???什么?”苗靖反應過來,絞著手腕,紅著臉訕訕看著內衣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