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骨頭 第1節
野狗骨頭 作者:休屠城 文案: 陳異像條養不熟的野狗。 苗靖是個犟骨頭。 閱讀指南: 1.不潔,有暴雷,瞎寫,有潔要求者慎入 2.工作日十二點更新,周末休息一天 內容標簽: 都市情緣 市井生活 搜索關鍵字:主角:苗靖、陳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野狗x骨頭 立意:好好生活,好好做人 第1章 十分鐘開鎖 藤城。 一如記憶中的炎熱、潮濕、濃蔭??諝獬翋烉ぶ?,混著盛夏特有的酸餿和葳蕤植被清新苦澀的氣息。 門還是那扇舊鐵門,鎖也還是當年換的機械鎖。 苗靖敲了半天門,目光定定落在墻上牛皮癬廣告——十分鐘開鎖。 老師傅收費一百,鐵絲伸進鎖眼隨意一扭,鐵門“咯噠”一聲,開了。 “要不要看身份證?” “不說你自己家么,不看了?!?/br> 她拎著兩個碩大的行李箱,火車上睜著眼硬躺了一夜,眼下淡青,身上還散發著泡面的酸氣,聽口音不太像本地人,開鎖師傅打量她姣好面容,再瞥見家里簡單陳設,收拾工具走了。 九十年代的舊樓房,外墻和樓道都是一片蜘蛛網黑灰,樓梯間堆滿住戶的雜物,排水管裂了,在地上淌出一條污水溝,骯臟、憋悶,垃圾成堆,這片舊社區破敗臟亂,能住這的都不是有錢人。 苗靖把行李推進屋,兩室一廳的房子,八十多平,陳設格局如舊,只是換了幾樣家具,不干凈,也不算太臟,廚房和冰箱看不出住人的痕跡,但桌上煙灰缸里煙頭堆得滿滿的,茶幾上捏扁的易拉罐里還剩一半啤酒。 她打量屋子,最后走向右邊那個房間,鎖眼生銹,擰不動,費了好大力氣才撞進去,門一推開,蟄伏的灰塵被氣流帶動,濃烈得嗆人,看不出底色的窗簾掉了半副,窗戶透出點灰蒙蒙的光線,舊木床拆得只剩骨架,屋里堆著亂七八糟的舊家具,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再推開左邊臥室的門,窗簾半開,屋里光亮安靜,半新不舊的席夢思床,單人衣柜和一張放雜物的書桌,桌邊順手擱著個塑料打火機,一支半新不舊的鋼帶機械手表,床上扔著個枕頭,枕上搭著男人的白汗衫和灰色運動褲。 她從屋里退出來,坐在客廳吃了點餅干,胡亂洗了把臉,先去屋里補覺。 枕頭是男人的,混合著劣質煙草、汗水、身體皮膚的味道,像醇烈的酒,發酵蒸騰,辛辣侵人。 換個姿勢,轉頭,冷清明亮的眸突然盯在枕邊——床單上躺著根頭發,很長,起頭一小截黑色,中間酒紅色,尾梢枯黃——女人的。 她泰然自若從床上起來,打開衣柜門,換干凈的床單枕套,躺下閉眼。 苗靖這一覺睡得極沉,下午兩點才睜眼醒來。 兩個行李箱都塞得爆炸,算是她全部家當,擱在地上要收拾,苗靖卻從不知從何下手,最后發呆半天,廚房、洗手間、客廳、臥室轉了幾圈,打開手機軟件下單——窗簾、床墊、枕頭被子、四件套、空調電扇、各種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再出門去趟超市,打掃衛生的拖把抹布清潔劑,洗發水沐浴露廁紙衛生巾,拎著滿滿的超市購物袋回來。 巷子風口坐著幾個聊天的老頭老太,看她一趟趟帶東西回來,老眼昏花的眼睛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又一圈。 苗靖認得其中一個,喊了聲張奶奶。 “你,你是……二樓陳家的……” “苗靖,陳異以前那個meimei?!?/br> 張奶奶大吃一驚:“你,你怎么回來了?” “嗯?!泵缇阜畔率种匈徫锎?,“陳異他不在家,他這些年還好吧?!?/br> 說起陳異,能說的話就太多了,這么多年還是老樣子,早晚要進局子吃牢飯,但他安穩生活下來,一路在鄰居唾沫星子里待到今天。 “老樣子啰,這么大了還不著調不成家,跟不著調的人混在一起……” 苗靖知道陳異這六年一事無成,也去外地呆過兩年,后來回來跟朋友合伙做生意,跟垃圾朋友混,找不上臺面的女人,最近的職業是職高附近臺球廳的老板,但他好像出門去了,已經有小半個月沒回來。 她壓根沒指望他能有出息,一個職高畢業的小混混,敲詐勒索、斗毆滋事,不坐牢,當個正常人,就算是有出息了。 陳異身上能說的太多了,苗靖身上的故事也不少,苗靖沒等張奶奶話題轉到她身上,推說有事要忙,拎著東西上樓。 她收拾家里衛生,先從廚房洗手間開始,該扔的扔,該買的買,餓了吃泡面餅干,困了在席夢思床上睡覺,等到網上買的大件小件到貨,再去給房間開荒,大擦大洗,組裝家具,晾洗床單衣物。 滿是灰塵蛛網的櫥柜翻出不少東西,她當年的衣服雜物,一大摞高中試卷和課本,都裝在大麻袋里捆著,苗靖整理了很久,把這些東西用收納箱裝好,封進床底下,把行李一件件擺出來,這房間好歹也收拾出來了。 順帶也給陳異的房間做大清掃,柜子頂上的積灰,幾年沒洗過的窗簾,洗曬衣物被褥,再拖地擦窗戶,從床底下掃出干癟煙頭,女人的彩色發繩,一枚未拆封的計生用品,她把它們都當垃圾處理。 整整忙了一個禮拜,她在家累得腰酸背痛,附近左鄰右舍聽見看見二樓動靜,都知道陳家回來了一個人,有這幾年新搬進來的鄰居并不識得苗靖,看她二十四五歲的年齡,相貌清麗脫俗,氣質冷清,和陳異完全是南轅北轍的兩人,有老鄰居知道往事的,說起陳家那些八卦,怎么說也說不完。 - 陳異跟車去了一趟云南,起先是云南邊境的朋友無意透個商機,陳異抓住機會,搞了批打火機手電筒這類小商品,再雇了個貨運司機,運到金三角一帶,返程運了車香蕉芒果回藤城,來回這一趟,扣去各類成本開銷,賺個幾萬塊辛苦錢。 暑假兩月,臺球館生意冷清,也算是筆補貼。 這一趟走得急,來回吃住都在貨車上,天氣又熱,渾身都是酸臭味,陳異這天回藤城,把事情全部辦妥,打算先回家洗澡睡覺,晚上再約朋友喝酒。 他也沒什么行李,直接拎著個尼龍手提包出門,仍是這樣拎回來,包里塞了身速干衣褲,兩條香煙,牙膏牙刷毛巾,手機充電器,藤城氣候潮熱,陳異把身上發酸的t恤扒下來,搭在肩頭,斜叼著煙走在路上。 形象不雅觀,卻忍不住讓人吹口哨——就是年輕男人那股健帥囂張味,小麥膚色,脖子上一根黑線栓著塊玉牌,直肩闊背,肌rou群塊壘分明,零星陳舊淺疤,胸肌并不過分健碩,卻流暢利落,肌rou斜坡向下斂出平坦腹肌,緊致窄腰,黑色長褲包裹著兩條筆直長腿,大腿肌rou緊繃鼓囊。 再往上看臉,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清爽寸頭,刀鋒似的五官輪廓,鼻子高挺,唇色微深有rou/欲感,只是有些兇相,眉心有塊疤,破進左邊眉頭——兇狠的英俊,特別是那一雙眼睛,野性浪蕩,熠亮桀驁,耷拉著尾巴的無所謂,隨時警覺反咬一口的頹懶。 吐著煙圈,悶頭上樓梯,樓道里飄出雞湯香味,不知道是哪家,他撈出鑰匙開門,眼前瞬間亮堂,窗明幾凈,好似不是他家,但家具又是眼熟的——門口陌生的木頭鞋架上,擱著女人的涼鞋和高跟鞋,但下面那層是他的運動鞋和人字拖,洗得干干凈凈,擺得整整齊齊。 雞湯香氣……廚房里飄出來的,還能瞥見一片裙角背影。 地板干凈到發光,他把手提包往地上一摔,手指夾住香煙,嘴角有輕佻笑意:“不是說晚上過來睡,搞意外驚喜?突然這么賢惠?” 廚房的女人慢慢攪著砂鍋里的雞湯,聽見動靜回頭,和男人打了個照面。 圓融了,成熟了,沒那么兇狠了。 他愣住,瞳孔急遽縮緊,手里的煙砸到地上,罵了句臥槽,皺起濃密的眉,炯炯目光死死盯著她,像扒開橙子或者什么水果,指間濺出酸澀綿延汁水。 還是苗靖先說話:“回來了?” “要不要喝雞湯?盛一碗給你?!?/br> 陳異擠出幾個字:“你他媽……你,你怎么在這?” “我為什么不能在這?”苗靖垂眼,慢條斯理盛了碗雞湯,嗓音輕飄,“我不能回來嗎?” “你他媽回來干嗎?”他把皺巴巴t恤套上,蹲身撿地上的煙頭,又塞進嘴里,深吸了一口,眉皺得更深,煙霧迷蒙里先打量家里,光線明亮,溫馨柔美,并排兩個臥室的門都大敞著,里頭布置看得一清二楚,陽臺上晾滿衣物,客廳舊沙發蒙了淺色的沙發巾,茶幾上插了瓶鮮花。 他就走了這么些日子,這家就完全大變樣了。 “他媽的……你……” 苗靖早就習慣:“少了這句他媽的,你就不會說話了?” 陳異臉色變了又變,瞬間冷下來:“你怎么進來的?” “找人開鎖?!泵缇赴褱敕旁谧郎?,轉身去盛自己的份,“備用鑰匙放在抽屜里,我找到了?!?/br> “我找了份工作,工作地點在開發區,那邊新建了個車企分廠,我跳槽過來,下禮拜去公司報道。公司住宿條件不太好,我住家里?!?/br> “你一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小城市上班?你腦子被車撞了還是短路了?”他似乎不爽,踢開眼前一張矮凳,走了兩步,叉著腰,“你是不是有???” “這年頭大學生滿地都是,工作不好找,大城市都是高學歷,賺那么點錢,每天加班到半夜,也就夠房租開銷,現在回老家生活工作的人也不少?!?/br> “這是你老家?跟你有關系?你老家在z省,離這五百多公里?!?/br> “哥……我不也在這住了十年嗎?好不容易找份工作,連回來暫住一陣都不行了?” “我是你哥嗎?”他面色難看,在椅子上俯身坐著,從她的角度望過去,平坦寬闊的后背,濃密刺黑的腦袋,陳異皺眉,“我是你哥嗎?” “不是就不是?!泵缇缸谧肋?,慢條斯理喝湯:“我先給你付房租?!?/br> “你去哪兒了?這么多天沒回來,身上臭死了?!?/br> 他板著臉,面色就是兇狠冰冷相,壓根沒理她,拔腰而起,進洗手間沖了個冷水澡。 整整六年沒有生活在一起,家里突然多了一個人,煩躁不爽,那是真的。 洗完澡,進屋找自己的換洗衣物,陳異又忍不住踢了腳柜子:“你動我衣服了?” “洗了幾件臟衣服,幫你放起來了?!泵缇刚驹谒块g門口,看他頭發水珠往下淌,“t恤左邊,褲子右邊,襪子和內褲我沒動?!?/br> 他忍氣吞聲,把那一疊衣服都撥亂,聽見她淡聲道:“還有女人的睡裙內衣,我收在抽屜里?!?/br> 陳異太陽xue跳了跳。 “你女朋友的?” “嗯?!彼Y聲翁氣。 “紅頭發?” “你是不是有???”他咬著腮幫子,啪地摔柜門,怒目而視,“苗靖,你是不是有?????!” 苗靖抿唇,拖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響,隔壁臥室門闔上。 她在書桌前坐下,打開筆記本電腦,看了會郵件,再瀏覽網頁,最后出房間,家里已經沒人,桌上還有一碗涼透的雞湯。 第2章 你要敢說,我打死你 苗靖八歲以前住在z省,老家是個小鄉鎮,地處南北交界的山區,山嶺綿延,四季分明,冬冷夏熱。 父母早已離異,唯一一張全家福攝于她兩歲那年,影樓幕布前臉色木然的一家三口,她小小一團,穿俗氣的桃粉色紗裙,眉心涂顆紅點,茫然望著鏡頭,兩邊是她面目模糊的父母,但仍能從那模糊里瞧見她父母青澀的英俊和美麗。 全家福之后家庭破裂,苗靖跟著mama魏明珍生活,沒多久被帶去了鄉下外婆家,在小村子里長大。 她mama屬于意外懷孕結婚,那時候才二十出頭,在鎮上服裝店當營業員,長得漂亮又愛玩,離不離婚都不乏追求者,完全沒心思掛在女兒身上。后幾年涌起打工潮,魏明珍跟著男朋友去沿海上班,每次都衣著時髦光鮮回來,也給外婆一筆生活費,錢不算多,但完全夠苗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