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蟄伏時 #8495;yцsнцц.ⅵ
恒陽教以暗殺聞名,招數毒辣,加之與沐瑤宮交情匪淺,鮮有不知輕重的亡命之徒會冒險潛入浮石塔內,故守衛并不森嚴,更可謂是漏洞百出。 沐攸寧沒有趕路,隔了幾天才出發,抵達浮石塔時已是五日后。 云來茶樓,乃恒陽教與沐瑤宮的人作聯絡,暗地做買賣童子交易的地方。 她拿著那塊漆了金的木牌順利進入浮石塔,隨即有位蒙面弟子說受教主之命前來領路。 沐攸寧從未掩飾自己的身份,逃獄那晚所使的皆為沐瑤宮的招式,也刻意用了十成力度,留下痕跡在對方身上,可惜她那日仍未突破第五重,未能以此清楚表明嫡傳弟子的身份。 這也是她一直所擔憂的事,恒陽教逐漸坐大,尤為這半年,即便沐瑤宮的人找到茶樓,許多都備受刁難,再不能像以前得到童子,甚或好些資質較次的被拒諸門外,尋不到合作機會。 她自不會笨得以為對方無法得悉自己的身份,然他們焦急的原因,倒也不難猜。 先是沐殖庭,后有沐蝶飛,最后連她自己都被帶到這里,若說要將沐瑤宮一舉消滅,恒陽教再怎么也不應把那些外門弟子拒絕,反該無條件將人收容而取得信任。 此時大肆把沐瑤宮的人騙來作挑選,留下的只有極少數,可見他們不急于此,助誰人漲功力才是眼下逼切之事,又或者是為了……秘術。pò⒅ⅵp.clòūd(po18vip.cloud) 塔內梯道兩側無窗,僅有寥寥數個方正的射擊孔,外窄內寬,偶有幾縷陽光能從中穿過,落在昏暗無光的樓梯。 即便在白日,塔內仍燃著蠟燭,有些地方甚至需以燈輔助才勉強看清腳下的地磚,領路的弟子遞了她一盞燈籠,徑直走在前頭。 沐攸寧笑著道謝,然而那名弟子未曾理會,一言不發。 袁少永尋常待在第八層,領路人直接帶沐攸寧到正廳候著,期間她問了幾個問題,沒得到響應,便也作罷。 沐攸寧盤腿坐在一側,矮桌上燒著熱水,她取了一把茶葉放到壺里,晃了晃,倒出兩杯茶。 “沐姑娘?!?/br> 沐攸寧應聲看去,只見袁少永一身鴉青色勁裝,領口繡了些歪歪斜斜的符號,似曾相識。 “你是教主?”她問。 袁少永揮退身后兩名下人,坐在沐攸寧對面,拿起杯子像喝酒般一干而盡,道:“在下姓袁,乃恒陽教副教主?!?/br> 沐攸寧仍拿著那塊令牌把玩,另一手則托著頭,漫不經心地打量他,彷佛沒看到對方喉部的傷口般,笑瞇瞇地跟他東拉西扯,偏偏不提買賣一事。 恒陽教在外的探子被斷去不少,可云來茶樓這個據點仍在,沐攸寧雖是順勢來了,卻沒有表現得過于心急,甚至看起來滿不在乎。 要說為什么,畢竟她與沐殖庭都是嫡傳弟子,在外人眼中,她倆并非僅僅的師兄妹,而是為爭宮主之位的敵人,絕不可能為了救他來到這里,把自己搭進去。 表面上她是為找趙清絃的替代品而來,可她也是堂堂沐瑤宮的繼位人之一,若輕易低頭去求來交易,這也不合適。 沐攸寧滔滔不絕地說了許久,袁少永也向她介紹了浮石塔,這塔頂上兩層是禁地,第六至七層是練武場,第五層是客房,而往下依次是澡場、廚房、牢房以及守夜用的休息地。 袁少永大方得很,說除卻禁地以外,其余的只要她手持這塊令牌,均可暢通無阻,大有無事不可對人言的姿態。 沐攸寧欣然接受,對方看似給了很大的自由度,實際上是告訴她無論怎么走,都不可能在禁地以外找到貓膩。 可是一個作為據點的地方怎可能沒有暗道呢? 兩人心知肚明,表面上還是維持著主客的和諧,最后是袁少永憋不住,先提起交易:“據說你是為了趙氏小子而來?” “貴教神通,料是知曉我師叔背著我把人搶走了?!便遑鼘廃c頭直認,接著道:“我初落江湖,雖把人納為男寵,可是……除了床上的功夫不錯,倒沒覺得他有你們說的厲害?!?/br> 袁少永被她的話嚇著,沒想到面前這少女竟口出狂言,放蕩如斯,只好緩緩將茶杯放下,故作鎮定地問:“姑娘可愿把人讓出?” “莫急,和你們交易的是師叔,我愿或不愿,眼下也由不得我吧?” “若姑娘愿意放手,我們不必再樹敵人,自是最好不過,若否……” 沐攸寧伸了個懶腰,故作感嘆:“那要看看貴教有無其他讓我瞧得上眼的人了?!?/br> 袁少永沉吟片刻,如今教主不在,教內上下皆聽從他的命令。 趙清絃是恒陽教與國師交易的重要籌碼,理應拋棄一切優先得來,可他不想折損那些得來不易的童子,也承擔不起丟失趙清絃,得罪國師的后果。 “副教主不必苦惱,這事不急于一時。倒是師叔那邊,你們可要好好派人監視啊,小道長體弱,不過和我一夜歡好就落下病根,倘若師叔對他出手……” 袁少永頓時被嚇住,驚得連說話都有點不利索,問:“病根???可有影響他的法力?” 沐攸寧哈哈大笑,單手托住下巴,一雙桃花眼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沒好氣地擺擺手道:“管他的什么法力啊,你們捉了他這么多天,竟沒察出他已是不能人道?” 袁少永如鯁在喉:“……” 雖這也非好消息,他卻不禁松了口氣,國師提的其中一個條件便是千萬不能讓他成為沐瑤宮的童子,素心秘譜所習功法屬陰,練法霸道,修來的真氣更是橫蠻難控,倘若有那么一絲溜進趙清絃身體,極可能會令他的法力失控,再也不能施咒。 趙清絃身份不同,他們本來也沒想要捉來當童子,畢竟他們只是覬覦那身法力,若趙清絃能為恒陽教所用,更代表戰力能源源不盡地供應,何需殺雞取卵。 方才沐攸寧語出驚人,他來不及細想,可若事實真如她所言,國師的擔憂便是多余,趙清絃仍有法力,也未有被誰人的內力影響。 他自知不聰明,故對教主言聽計從,憑忠心攀上副教主之位,如今教主下放大權予他,自然不可再有差池,否則在這節骨眼與國師鬧翻,受難的還是他。 沐攸寧無所謂道:“師叔不像我,對待男寵下手總沒個輕重,你們既然看重小道長,記得把人守好才是?!?/br> 袁少永說:“謝謝沐姑娘提醒,這就派人盯梢?!?/br> 沐攸寧坐姿慵懶,一臉玩味地對站在他身后,為她領路的那名弟子眨眼笑笑,意有所指地道:“袁副教主,我不急,可你也別讓我等太久啊,不然受累的還是你的人?!?/br> 袁少永臉色難看,依舊沒有松口應下,只道天色不早,招人帶她去歇息,私下單獨派人監視沐攸寧每日的行蹤。 他知道這交易不該有遲疑,可才剛接管全教,那頭就被折去大量弟子,教主待他的態度似有不同,他不能再什么都不思考,眼下更急需一個機會來將功補過。 即使他已照教主吩咐騙過沐蝶飛在此靜候,可沐攸寧的出現仍是變卦,倘若他能想到一個不用耗費童子而滿足沐攸寧的方法,剩下的只有趙清絃一人,屆時再設計要挾他為恒陽教所用,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不就能立下大功了嗎? 直到月亮高掛,袁少永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他還真的想到一個方法。 *** 沐攸寧在浮石塔待了十來日,每天都在塔內隨意地閑逛,一副對哪兒都好奇的模樣,四出撩撥,行事張揚,惹得教里上下頗有微言。 她畢竟是教里重要的人,在沒決定應下交易之前,無人敢在明面上對她有異議。袁少永聽著下人回報,不以為意,只留了一部份人監視,恐防再發生沐瑤宮人逃掉的事,其余則回到原職,確保在少量人手下盡快如往日運作。 這日,袁少永終于把沐攸寧找了過去,提起交易。 “姑娘當初是從何得知童子一事?” 袁少永原是個糙漢子,可眼下他無論行為舉止,抑或衣著品味,都裝得與官家子弟無異。 他自覺優雅地喝著茶,不再拐彎抹角。 沐攸寧暗自一哂,耳邊傳來嘶嘶的吸吮聲,熱茶該小口淺嘗,他卻喝得如此粗鄙,到底是裝出來的優雅。 她不太會品茶,可這茶入口苦澀,舌根微微發麻,不難分辨茶里被摻了藥。她自恃身上有趙清絃給的護符,又再抿了一口,道:“你們隱藏得不錯,只是師叔捉了我的人,她行事也不夠謹慎,循著這條線往上摸就猜出一二了?!?/br> 袁少永不太驚訝,他確是知道,卻不是底下的人查出來,而是沐蝶飛告訴他的。 沐攸寧早和她對好口供,便道:“這云州我來得太早,無聊得很,不想前腳進牢里找樂子,后腳就遇到師叔了?!?/br> “師叔說要到你們這里救師兄,還語重心長地叮囑我勿要跟來,怕連累了我?!便遑鼘幪裘伎此?,不放過袁少永任何一個表情,繼續道:“不說她慣來偏心師兄,一個從沒見過的師侄與一個自小看大的師侄,也夠明顯了吧?我猜,她不過是擔心我查出什么見不得人的事?!?/br> 沐攸寧抱手冷笑一聲,不屑道:“這不是被我知道了嗎?取之不盡的童子,這種好事竟想瞞著我,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袁少永勾唇笑笑,他觀察了沐攸寧好一段時間,期間當然也試探過無數次,不否認她是有點小聰明,但畢竟是個初出江湖的小姑娘,所謂的謀算實在上不了大場面,毫無城府可言,常在他眼皮底下做些自以為無人知曉的小動作,實在是可愛得緊。 是以,他并未向教主盡報沐攸寧的行蹤,若連一個小姑娘都拿捏不住,他又怎么讓底下的人服眾? “姑娘的確聰慧?!痹儆栏胶偷溃骸肮识覀円步o足了誠意,不知沐姑娘意下如何?” 窗外陽光正好,天闊云閑。 沐攸寧來時去折了一朵梔子花,她別過臉去,手上輕捏著花葉,看向外面。 浮石塔樓高九層,建于聳山之上,眺望時彷佛站在云端飽覽云河城。 她望著密密麻麻的小黑點在城門來往,也不知這恒陽教一倒,會對城內百姓造成多大的影響。 可她在這里已等了快將半個月了。 對方選擇在今日動手,那她自當奉陪。 “好啊?!?/br> 她把梔子花拋出窗外,白花盛著細碎的陽光隨風飄揚,緩緩落到地上。 沐攸寧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看著袁少永,如同梔子花一般倒下。 --